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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早上，陈星然捧着热腾腾的牛奶，看水蒸气在睫毛上凝成小水珠。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云逸己经快步迎上去开门了，是大伯一家。
“新年好新年好！”大伯母的声音裹着寒气涌进来，红色羊绒大衣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琪琪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头，羽绒服帽子上的白色绒毛衬得小脸通红。
琪琪是大伯和大伯母的独生女，今年上小学二年级。
客厅瞬间热闹起来。陈星然刚要起身，膝盖就被茶几角磕得生疼。她倒吸着冷气坐回沙发，看见大伯正把坚果礼盒往陈辞手里塞，两双手推来推去在坚果盒上僵持。
“听说琪琪期末考了双百？真厉害呀！”云逸适时插话，伸手摘下琪琪头上的羽绒服帽子。
按照国际惯例，接下就是商业互吹了。
大伯母立刻松开拽着琪琪的手，笑声像突然拧开的水龙头：“二年级的卷子能有多难？要我说还是星然厉害，年纪轻轻就是世界冠军了！”
陈星然感觉耳尖发烫，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
展示柜里的金牌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映得墙上的世青赛合影愈发刺眼。她听见陈辞用律师谈判时的沉稳声线说：“都是孩子自己争气，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大伯母一边脱大衣一边说：“还是基本功打得好，俄罗斯选手那么强，咱们然然还能拿金牌。”
云逸往茶壶里加水，热气遮住了她的表情：“孩子受伤了，我们也就是帮忙贴贴膏药。其实也没做什么。”
琪琪突然把兔子玩偶扔在地上，长耳朵沾了些坚果碎。
大伯母弯腰去捡时“我也想送琪琪学滑冰，这孩子死活不肯。”
云逸给大家分坚果时说：“您看冰场那些孩子，摔得满身青还傻笑，这是真喜欢。”
琪琪突然跑到电视机前“我要背诗了，我新学了一首李白的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尾音还没落地，大伯己经鼓起掌来，手机镜头对准女儿晃个不停。
琪琪背着手转圈，拖鞋把地毯穗子踩得打结。背到“三百杯”时大家都在鼓掌。
轮到陈星然才艺展示时，她拿出以前在家训练用的旋转板。
金属支架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她把左脚卡进固定器。客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暖气片的水流声。黑色训练裤包裹的右腿缓缓抬起，足尖划过半空带起了气流。
“这是烛台贝尔曼。”她轻声解释，腰肢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大伯母突然倒吸冷气：“这腰真软！”
“好！”大伯的巴掌拍得"啪啪"作响，震得果盘里的砂糖橘滚落两个。
陈星然趁机收势，准备展示甜甜圈旋转。
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能只发生在陈星然家。
几条街外的江家，江既白正在活动脚踝。七大姑八大姨的手机镜头都在录视频。
江既白助跑时步子迈得并不大，4T在空中偷了半周，落地时假装没站稳，坐在了地上。
“哎哟！小白没事儿吧！”姨妈赶紧把江既白扶到沙发上。
这可是接下来要参加世界青年锦标赛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受伤。
江既白为什么这次假装摔倒呢？是因为去年在七大姑八大姨的热情邀请下。整整表演了半个小时，他觉得自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被参观着。
中午吃完饭后，大伯一家就离开了陈星然家里。
下午，陈辞律所的同事和实习生们就要来拜年了。
去年发生的一幕幕还在陈星然脑海中。去年第1波来的有6个人。
“我们然然可真厉害！”戴兔子耳钉的姐姐半蹲着递来糖果盒，玻璃纸里金元宝巧克力映着陈星然发白的脸。
但是事实上因为要控制体重的原因，陈星然并不能吃巧克力。
还没来得及即拒绝，兔子耳钉姐姐又说“能签个名吗？我室友特别喜欢你。”她翻出背包里陈星然在全国冠军赛获奖的照片。
“看这里看这里！”麻花辫女生拿出手机，“我们能拍张照吗？”
穿雪地靴的圆脸男生挤到最前面，手机壳上印着星星图案：“我弟弟在少年宫学滑冰，能对着镜头说句加油吗？”
那个时候陈星然还没有参加世界级比赛，就获得了如此高的关注度，被媒体誉为中国花样滑冰的新希望。
自然有很多粉丝，更别说今年在世界级比赛上打败过像叶多吉娃和娜塔莎这种世界级高手，人气只会比去年更高。
好了，陈星然只要想起去年被拍照、要签名、录视频的场景就有点发毛。不能再想了，越想越慌张。
于是陈星然决定找个理由出去，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次回家，陈星然并没有把平时训练用的冰鞋从省队带回来，还好家里有之前被淘汰的冰鞋，虽然脚踝支撑度不够，但是滑滑野冰也是没有问题的。
在5千米外就是北湖公园了，每年冬天等湖水结冰后就会组织滑冰、拉爬犁等活动。陈星然决定去那里凑凑热闹。
心动不如行动，陈星然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背上运动包就出发了。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街上的车也不少，陈星然没打算坐车去，而是选择跑步前进。
一是为了锻炼体力，二是为了避免交通拥堵，想一想之前被堵在高架桥上，整整大半个小时的经历。
半个小时后，陈星然就到了野冰场。她跺了跺脚上厚重的运动鞋，朝冒着热气的红顶小屋走去。
铁皮炉子烧得通红，老板正给租借的冰球鞋喷消毒水。
“租鞋吗？”老板看见她肩上的黑包，“自己带鞋啊？”
“嗯，正好有。”陈星然坐在掉漆的长椅上换鞋。
这双陪她征战过国内不少比赛的旧友，如今依然妥帖地包裹着脚掌。她熟练地系紧鞋带，存好运动鞋。
掀开挡风的厚门帘，差点撞上个人。江既白裹在白色羽绒服里，鼻尖冻得通红，指尖还勾着便利店塑料袋，热咖啡的香气隐约浮动。
两人视线相碰的刹那，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相似的怔忡。
"你也......"
"来躲清净？"
异口同声的试探后，冰场上空突然传来欢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