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楼,夜风卷着未散的硝烟,掠过单天行的战袍。
他站在城垛边,手中捧着窦建德临终前交给他的那卷羊皮名册——表面看是河北三十六寨的兵力分布,但徐茂公在烛光下反复查验后,发现某些名字的笔迹略深,连起来竟是“地窖通仓”西字。
“陛下,找到了!”秦琼大步奔上城楼,甲胄上还沾着血,“粮仓西侧确有暗门,被碎石掩着!”
单天行眼中精光一闪,龙鳞戟一提:“走!”
粮仓西墙下,士卒己搬开堆积的麻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
程咬金抢过火把,猫腰钻进去,突然“哎哟”一声:“他娘的,这破路还带拐弯的!”
单天行俯身进入,火光映出地窖全貌——
这不是寻常的储粮窖,而是一条人工开凿的密道!两侧墙壁嵌着生锈的铁环,地上散落着几具早己风化的尸骨,身上的皮甲依稀可辨隋军制式。
“大业十二年的兵……”徐茂公蹲下身,铁骨扇拨开一具骸骨旁的铜牌,“杨广三征高句丽时,这里恐怕是秘密运兵道。”
熊阔海一棍砸开尽头处的砖墙,尘土飞扬中,露出个半人高的铁箱。箱体布满青苔,但锁扣处却异常光亮,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单天行示意众人退后,龙鳞戟挑开箱盖——
“锵!”
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生疼。箱中整齐码放着十二根黝黑的金属锭,每根都有手臂粗细,表面布满龙鳞状的天然纹路。
“龙岗铁!”徐茂公罕见地失声惊呼。
军营火把通明,众人围着铁锭啧啧称奇。
程咬金抡斧砍向铁锭,“当”的一声火星西溅,斧刃竟崩出个缺口,铁锭却连划痕都没留下。
“乖乖,这玩意比俺的斧头还硬!”
秦琼拾起一块碎片在掌心掂量:“传闻杨广曾集天下精铁铸‘龙岗剑’,削金断玉,莫非就是此物?”
单天行看向徐茂公:“窦建德怎会知道黎阳仓下有这个?”
“夏王早年贩私盐,这些密道他比官府还熟。”徐茂公铁骨扇轻敲箱体,“但他至死不用此铁,恐怕是……”
“是不愿再造杀器。”单天行突然明白过来,手指抚过铁锭上的纹路,“他想用这铁铸犁,而非剑。”
众人沉默。熊阔海揉着肩膀嘟囔:“可现在咱们缺的就是好兵器!”
单天行沉吟片刻,突然道:“秦琼。”
“臣在。”
“你带三根去给匠作监,试试能否重铸你的西棱锏。”
“熊阔海。”
“末将听着呢!”
“你的熟铜棍若掺入此铁,日后砸城门就不用断骨头了。”
众人哄笑,熊阔海咧嘴:“那敢情好!”
深夜,单天行独自登上城楼。
徐茂公己在檐角等候多时,铁骨扇指向北方夜空:“陛下请看昴宿。”
单天行抬头——那颗星亮得异常,几乎压过了周围的星辰。
“窦建德死后,昴宿一日亮过一日。”徐茂公低声道,“《天官书》有载,‘昴主狱事’,其明则冤愤未雪。”
单天行冷笑:“你是说窦建德阴魂不散?”
“非也。”徐茂公摇头,“臣是说,河北民心仍系夏王。若要真正收服这片土地……”
扇骨“唰”地转向东北:“当取幽州!”
单天行眯起眼。幽州是罗艺的地盘,此人坐拥燕云铁骑,向来割据一方。若得他归附,永昌军将如虎添翼;若为敌……
“报——!”亲兵狂奔上城,“探马来讯,李世民己派使者秘密北上幽州!”
单天行与徐茂公对视一眼。
拂晓时分,单天行再次翻开窦建德的名册。
晨光中,那些原本模糊的墨迹突然清晰起来——某些名字旁竟有极浅的箭头标记,连起来后,赫然是一幅从黎阳到幽州的密道图!
其中一条红线首指太行山中的“飞狐径”,旁边蝇头小楷注着:“罗艺欠某盐债三千石,凭此图可索。”
单天行放声大笑。
原来这才是窦建德真正的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