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脚下的互市,寒风卷着细雪,打在永昌商队的旗幡上。
三天前的刺杀事件让整个边市陷入停滞。突厥牧民远远躲着永昌商队,偶尔有胆大的孩子跑来,也被大人慌张拽走。商队首领赵老六蹲在破损的盐车前,手指捻着掺了沙的盐粒,脸色阴沉如铁。
“三十车青盐,全毁了。”副手咬牙切齿,“薛延陀那群狼崽子,往盐里掺沙不说,还散播谣言,说我们下毒。”
赵老六没吭声,目光扫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突厥骑兵。他知道,若处理不好,永昌与草原之间刚建立的脆弱信任将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重伤未愈的巴特尔。他胸前缠着浸血的醋布,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赵掌柜。”巴特尔翻身下马,声音沙哑,“可敢跟我做笔买卖?”
当日下午,突厥王庭前架起十口大锅。
巴特尔当着各部首领的面,亲手将永昌商队的青盐倒入沸水。滚烫的盐水翻涌着,他解下腰间银碗,舀了满满一碗。
“薛延陀部说我勾结汉人,毒害同胞。”他环视众人,突然仰头将盐水一饮而尽!
场中一片死寂。
巴特尔抹去嘴角水渍,猛地将碗砸碎在地:“还有谁要试?!”
几个薛延陀武士脸色剧变。他们清楚记得,自己掺的只是沙土,绝无毒物——可若现在揭穿,等于承认栽赃。
僵持之际,赵老六突然推开人群走来。他身后跟着两个永昌士卒,抬着个蒙黑布的笼子。
“诸位草原的勇士。”赵老六掀开黑布,笼里竟是只活蹦乱跳的草原狼,“这是我们刚捉的野狼,请诸位选个人,喂它吃盐。”
契苾部首领冷笑:“狼吃肉,何时吃盐了?”
“若盐有毒,狼宁死不吃。”赵老六首视对方,“若狼吃了无事——请薛延陀部给我永昌商队一个交代!”
狼吞下盐块后,非但没死,反而精神抖擞。真相大白,薛延陀武士在众人怒视中仓皇退场。
次日清晨,二十辆满载的马车驶入王庭。
单天行亲自押队,车上卸下的不是盐茶,而是五百把锄头、三百张犁铧。最引人注目的,是十具包铁的车辕——正是草原牧民最缺的农具铁件。
“这些农具,换战马两百匹。”单天行对颉利可汗道,“但不是现在给——秋后按收成算,一车麦子换一匹马。”
帐中首领们骚动起来。以往唐军交易,总是用劣质铁器换良马,还要预付。永昌的法子,等于把风险揽在自己身上。
巴特尔突然问:“若遇白灾绝收呢?”
“照旧给铁器。”单天行解下佩刀插在地上,“永昌的信用,比铁硬。”
盟约缔结那日,徐茂公带来三百匹浸过药液的醋布。
“此布可裹伤防腐,更能测毒。”他当众演示——将醋布铺在酒肉上,若含毒物,布面会泛青斑。
颉利可汗抚摸着醋布,突然割破手掌,让血滴在布上:“从今日起,携此布交易者,视为我突厥贵客!”
单天行亦割掌滴血。
两族之血在醋布上相融,竟诡异地没有晕染,而是凝成清晰的界线。徐茂公轻声道:“此乃天意——各族血脉不同,却可共存。”
消息传至长安时,李世民捏碎了手中的琉璃杯。
“好一个盐铁之盟!”他盯着地图上阴山的位置,“传令侯君集,烧了河西所有永昌商栈!”
房玄龄急忙劝阻:“陛下不可!如今突厥与永昌交好,若截断商路......”
“那就让他们交不成!”李世民冷笑,“去告诉吐蕃人,朕许他们茶马古道增开三关——条件是截杀永昌商队!”
窗外惊雷炸响,酝酿己久的暴雨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