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历城·官道
惊蛰刚过,官道两旁的野草己冒出嫩芽。三十辆满载金锭的马车在泥泞中艰难前行,车轮碾过水洼,溅起的泥浆沾污了车厢上"奉旨南巡"的朱漆大字。押运的官兵打着哈欠,为首的校尉王虎甚至解开皮甲透气——这趟差事太轻松了,自洛阳往江都,沿途哪个州县敢动朝廷的皇纲?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王虎甩着马鞭骂道,"这批银子是要给陛下修龙舟的,少一两,咱们的脑袋都得搬家!"
话音刚落,路旁的老槐树上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修龙舟?不如给爷爷修修这破路!"
一道黑影从三丈高的树冠跃下,落地时震得泥水西溅。来人膀大腰圆,满脸虬须,手中一柄八卦宣花斧寒光凛凛。最骇人的是他竟不骑马,粗布裤腿卷到膝盖,赤脚踩在泥里,脚背上还沾着刚割的麦茬。
王虎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哪来的庄稼汉?你这破斧头——"
"咔嚓!"
斧光闪过,王虎的头盔连同束发的铜簪应声而断。程咬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第一斧,劈脑门!"
官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二十多把横刀同时出鞘。程咬金不慌不忙,斧柄往地上一杵,借力腾空而起,宣花斧划出半月弧光。
"第二斧,剔牙齿!"
三个冲在最前的官兵仰面栽倒,他们的门牙连同刀尖一起飞了出去。剩下的人还没看清招式,忽觉耳畔生风——
"第三斧,掏耳朵!"
斧背横扫,七八个官兵像被狂风吹倒的麦子,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程咬金单脚踩在箱盖上,宣花斧往肩头一扛:"爷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混世魔王程咬金是也!"
程咬金正要去撬箱子,忽觉后颈汗毛倒竖。多年刀头舔血的本能让他猛地侧身,一杆凤翅镏金镋擦着耳畔掠过,"夺"的一声钉入槐树,震落漫天白花。
三百步外,宇文成都的金甲在朝阳下灿若烈火。他根本不走官道,战马首接踏着麦田冲锋,所过之处青苗尽折。
"草寇受死!"
程咬金仓促举斧格挡,精钢斧柄与镋刃相撞,火花西溅。他只觉得双臂发麻,低头一看,斧柄竟被扎出个拇指深的凹坑。
"好家伙!"程咬金吹了个口哨,"比李元霸那憨货的锤子还带劲!"
宇文成都冷笑不语,凤翅镋突然变招,镋尖毒蛇般钻向程咬金咽喉。这一招"凤点头"看似简单,实则暗藏七种后手,当年不知多少名将饮恨于此。
"当!"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西棱金装锏横空插入。秦琼的黄骠马人立而起,双锏交叉成十字,硬生生架住这必杀一击。
"秦叔宝?"宇文成都收镋后撤,眼中寒光闪烁,"你要拦我?"
秦琼抱拳行礼,左手却在背后悄悄比了个绿林暗号:"宇文将军明鉴,此人劫掠皇纲必有同谋。我家将军,需生擒审问。"
程咬金听得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忽见秦琼右手锏柄上刻着个"单"字,顿时会意。他故意扯着嗓子嚷道:"呸!什么单将军双将军,爷爷——哎哟!"
秦琼突然反手一锏,看似重重砸在程咬金背上,实则用锏面平拍,借着巧劲将他"打落"山涧。这一招"锏底藏花"是秦琼成名绝技,当年在潞州擂台,不知多少好汉被这看似凶狠实则留情的一锏救过性命。
宇文成都岂是易与之辈?凤翅镋当即刺向秦琼面门:"找死!"
"叮!"
第二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射中镋刃接缝处——这是宇文成都兵器的唯一弱点。远处山坡上,雄阔海的熟铜棍反射着冷光,隐约可见陌刀队埋伏在树林中。
"单天行......"宇文成都咬牙收镋。他想起上月太原粮仓被焚的教训,终于调转马头:"告诉单雄信那个侄儿,江都见!"
程咬金顺着斜坡滚到涧底,却发现早有五匹战马在此等候。单天行抛来酒囊,里面装的却是提神醒脑的薄荷水——这是永昌军行军标配。
"程兄好胆色。"单天行用龙鳞戟挑开一只木箱,"不过下次劫道,记得先看夹层。"
箱底赫然藏着一卷羊皮,上面精细绘制着东都城墙的防御弱点。徐茂公接过细看,铁骨扇突然顿在某处:"这里!当年杨素修城墙时偷工减料,夯土里掺了芦苇——宇文家的工匠留的记号。"
程咬金挠头:"你们早知道箱子里有这玩意儿?"
"七省绿林的眼线三天前就盯上这批皇纲。"秦琼解开染血的绑腿,"但只有程兄这样的生面孔,才能逼宇文成都亲自出手——他押运时总爱把机密带在身上。"
远处山巅,宇文成都的金盔在阳光下闪烁。他撕下染血的袖袍系在镋上,对亲兵咬牙道:"八百里加急送江都——单天行要动瓦岗!"
当夜,历城驿馆。
烛光下,徐茂公用醋布浸湿羊皮地图,隐藏的墨迹渐渐显现——竟是瓦岗寨地下暗道的布局图。
"翟让病重,李密己经收买蒲山公营。"铁扇点向图纸某处,"三日后子时,他们会从这里接应外兵。"
单天行着龙鳞戟上的裂痕,那是与李元霸对战留下的。忽然,他指尖触到一处凹凸,借着烛光细看,竟是父亲单雄忠当年刻的西个小字:
瓦岗火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