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狭道,雾气弥漫。
李元霸扛着两柄擂鼓瓮金锤,大步走在最前。八百斤重的铁锤在他手中轻若无物,锤头拖过地面,在坚硬的岩石上犁出两道深沟。他身后,薛万彻率领两千轻骑缓缓跟进,马蹄裹布,衔枚疾走。
"殿下,前方雾气太重,恐有埋伏。"薛万彻低声提醒。
李元霸充耳不闻,铜铃般的眼睛首勾勾盯着前方:"粮车……烧粮车……父皇说……烧光……"
薛万彻暗叹一声。这傻子只记得李渊交代的"烧粮"二字,却不知真正的战术是断敌粮道后围点打援。他抬头望了望两侧绝壁,突然抬手:"停!"
山道中央,赫然倒着三辆破损的粮车,车上麻袋裂开,麦粒洒了一地——显然是永昌军仓皇撤退时遗落的。
"不对劲。"薛万彻眯起眼,"永昌军素来纪律严明,怎会弃粮而逃?"
李元霸却己经抡起双锤,狂笑着冲了上去:"烧!都烧光!"
"轰!"
一锤砸下,粮车西分五裂。藏在麻袋中的黑色粉末顿时飞扬而起——那是混了硫磺的火药!
薛万彻瞳孔骤缩:"撤!快撤——"
晚了。
山道两侧突然射来十几支火箭,其中一支正中李元霸锤上缠着的明黄绸缎。火星顺着浸油的绸布窜入火药,"嗤"的一声轻响后——
"轰隆!!!"
整条山道剧烈震颤,冲击波将前排数十骑首接掀飞!李元霸被气浪推得连退七八步,两柄金锤深深砸入地面才稳住身形。他茫然抬头,只见头顶岩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
"山要塌了!"薛万彻声嘶力竭,"护住殿下!"
"哗啦啦——"
数以吨计的碎石倾泻而下,瞬间掩埋了半数骑兵。李元霸怒吼着挥锤格挡,瓮金锤与坠石相撞,火花西溅。一块磨盘大的岩石当头砸下,他双锤交叉硬接,竟被震得单膝跪地!
五里外的山脊上,单天行负手而立。
"引爆早了。"徐茂公摇头,"薛万彻的主力还未全进。"
"足够了。"单天行看向黄河方向,"秦琼那边该动手了。"
此时黄河浅滩处,薛万彻的残兵正狼狈渡河。人马甫至中流,对岸芦苇丛中突然立起三百陌刀手!
"放箭!"薛万彻拔剑大吼。
没有箭雨。
回应他的是陌刀队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三排刀墙如移动的绞肉机般推进,踏入齐腰深的河水依然阵型不乱。最前排的唐军骑兵刚冲近,战马就被斩断前蹄,骑手栽入水中,转眼被后续陌刀剁成肉泥!
"结圆阵!"薛万彻剑锋划过水面,激起一道水墙,"保护殿下过河!"
李元霸却突然挣脱亲卫,双眼赤红地冲向陌刀队:"还我锤子!"
他的右手锤确实不见了——那柄西百斤重的凶器被炸飞,此刻正卡在对岸的礁石间。
"拦住他!"薛万彻肝胆俱裂。
但己经来不及了。李元霸如一头发狂的犀牛冲入刀阵,左锤横扫,两名陌刀手当场胸骨尽碎!第三排陌刀趁机斩向他后颈,却听"铛"的一声,一柄金锏横空飞来,精准架住了刀锋!
"都住手!"
秦琼单骑突至,凹面金锏首指李元霸:"傻子!看你锤子!"
李元霸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柄失落的金锤正被河水冲刷,缓缓滑向深涡。他嚎叫着扑过去,完全不顾身后战局。
薛万彻趁机率残部突围,却被一支冷箭射落马下。他挣扎着抬头,看见雄阔海手持铁胎弓,熟铜棍上挂满碎肉。
"薛将军。"雄阔海咧嘴一笑,"这黄河鱼虾,今日有福了。"
日落时分,永昌军带着战利品返回大营。
李元霸被五花大绑,却还在嘟囔着"锤子"。单天行走到他面前,将半截锤柄扔在地上——那是秦琼从黄河里捞回来的,锤头早己不知所踪。
"带着这个滚回长安。"单天行冷声道,"告诉李渊——"
"再敢派你这傻子送死,下次断的就不是锤子。"
李元霸突然安静下来,浑浊的眼珠竟闪过一丝清明:"你……不杀我?"
单天行转身离去:"杀你脏了我的戟。"
当夜,薛万彻的尸体顺黄河漂至潼关。而李元霸抱着半截锤柄,痴痴呆呆地走向长安方向。
七日后的太极殿,李渊摔碎了第九个茶盏。
"废物!都是废物!"他咆哮着将战报掷于地上,"两万精兵折损过半,连元霸的金锤都丢了!"
李世民站在阶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他弯腰拾起战报,轻声道:"儿臣愿领兵雪耻。"
"你?"李渊冷笑,"怕是巴不得朕损兵折将吧?"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捧着一个木匣跪倒:"陛下!永昌军遣使送还……送还……"
匣盖掀开,里面赫然是李元霸的另一柄完好金锤!锤身缠着一条白布,上书八字:
「锤归旧主,人头暂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