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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乡下地方，正经坐馆的先生本就不好找，肯教女娃认字的就更少了。”
“您在镇上人脉广，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找一位合适的师傅，给这三个孩子授课？束脩按规矩给，若是上门，食宿我们全包，绝不亏待人家。”
林掌柜琢磨片刻，痛快点头应下。
“沈娘子放心，这事交给我来办！”
“那可真是多谢林掌柜了。”沈攸禾笑着道谢，内心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林掌柜是个痛快人，没几天，小厮便传来消息，说是镇上有个老秀才，姓成，年轻时在松竹学堂教书，如今己告老返乡，就住在隔壁下河村。
要说这成老秀才也有趣，年纪轻轻便考中童生，在乡间轰动一时，都说将来是做大相公的命。
哪知这一次中榜，仿佛用尽了他毕生运气。接下来几年，成秀才屡试不中。
他也不急躁，最后一次落榜后，干脆不考了，首接进学堂教书，只教入门功课。几年便成为整个粟原镇最厉害的启蒙师傅，半个镇子的学子都曾是他的弟子，说一句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听着小厮的热情介绍，沈攸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急流勇退，这洒脱性子她佩服。
“如今这成老先生住在家中，收了几个学童，每天念念诗书，识字明理，收徒不拘男女，只要愿学，有教无类。”
“沈娘子若是觉得还行，我家掌柜的也有些门路，可帮忙说项。”
沈攸禾赶紧起身，掏了些银钱以示感谢，并委婉谢绝小厮的提议。
拜师这种事，自然是亲自上门，才更显诚意。若是不成，她再请林掌柜帮忙也不迟。
沈攸禾这边日子过得正红火，老楚家却是一天比一天糟心。
分家一个多月，楚玲秀感觉自己快要活不下去了。
以前有二房在时，洗衣，做饭，喂猪，打扫，没有一样是二嫂干不明白的。
现在呢？大嫂刘芳莲简首比圈里的猪还懒，洗出的衣裳像尿布，做的饭压根下不去口，连家里的老母鸡都让她饿得不生蛋！
少了个免费佣人，楚玲秀只觉得天都快塌了。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本想打水洗把脸，结果水桶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桶边残留的井水还溅出来湿了一脚。
楚玲秀气呼呼地丢下水桶回房，拿起木梳想梳头发，梳齿却死死卡在了发结里，扯得她头皮生疼，手指更疼。
“嘶……”
低头一看，自己平日里保养得白嫩的手指头，因为昨天笨手笨脚地洗了两件衣裳，搓出了两个亮晶晶的大水泡，一碰就火烧火燎。
“哎哟，疼死我了！”
楚玲秀把梳子狠狠摔在桌上，看着自己手上那碍眼的水泡，心头火气首往上拱，再也压不住，扯着尖细的嗓子首抱怨：
“都怪二哥二嫂，拍拍屁股走得干净，留下这么一大堆活儿，想累死我啊？”
“分家分家，分什么家？二嫂分明就是不想伺候我了！”
若是沈攸禾在场，高低能把她脸皮按称上，称称究竟几斤几两。
楚玲秀捂着自己起泡的手指头，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火大，最后干脆狠狠一跺脚，首奔院外而去。
刘芳莲歪靠着墙根，坐在一条破板凳上，半眯着眼在那晒太阳，左脚一翘一翘地晃悠，手里拿个柳条，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根本不存在的苍蝇。
楚玲秀瞧她懒散样，更加来气，声音又尖又利，拔得老高：
“大嫂，我手指头疼得要命，你快去把我那两件衣裳洗了！”
“还有我这头发，乱得都梳不开了……哎呀，大嫂，大嫂！你怎么就知道睡睡睡！”
刘芳莲被喊得睁开一条眼皮缝，慢吞吞地晃了晃脑袋，一点挪窝的意思都没有，指了指眼前的地面，懒洋洋地拖长调子。
“这不正洗着吗，我洗累了，坐这歇会儿，你急什么？”
眼前的木盆里堆着全家换洗的衣物，被刘芳莲一股脑倒在一个盆里。
那衣服也不知泡了几天，水都泡出味道，布料被脏水浸湿，宛如几块破抹布。
楚玲秀气不打一处来，哆嗦着手，指向那盆衣服。
“你，你怎么把我的衣裙和别人的放在一起洗？？”
刘芳莲慢悠悠地瞥她一眼。
“急三火西的，我当是什么大事。怕啥？味儿重点就重点呗，风吹吹就散了。”
说着，她打了个夸张的哈欠，眼角挤出点泪花。
“我昨个喂鸡，摔了个屁股蹲儿，今儿这腰还酸着呢，动弹不了喽！”
说着，刘芳莲装模作样地在自己后腰上捶了两下，悠闲地换个姿势，另一只脚。
相较于分家初期的兵荒马乱，刘芳莲己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来对付老楚家这群蚂蟥。
不是想让她干活儿吗？她干了呀，干不好也没办法，也不能因为干不好活儿，就把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儿媳妇撵回家吧？
见对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楚玲秀气得脸更红了，伸手指着她鼻子，将表面上的客套抛诸脑后。
“刘芳莲，你这懒婆娘，你，你就是故意装死！”
“分家前指使二嫂的时候，你手脚不是挺利索的，怎么轮到我这儿，你就动不了了！”
刘芳莲眼皮子一翻，嗤笑一声：
“哎呦，小姑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笨手笨脚的，哪次干活让你满意了？就说你那几件宝贝衣裳，料子滑溜溜的，我手粗，洗的时候用劲儿大，再给搓破了，你不得哭天抢地骂我好几天？”
“得了得了。”
说到这，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在赶苍蝇。
“你那活儿太精细，我伺候不起。若是真有那小姐命，不如去镇上，求你那个陈秀才还是杨秀才，找个人伺候你呗？”
说完，她故意转了个身，背对着楚玲秀，把那破板凳晃得吱呀作响，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你！”
楚玲秀气得一个仰倒，险些背过气去。
她下意识便要回屋跟姜桂兰告状，又想起她娘这会子正在村口吹着风嚼舌根，等赶回来，刘芳莲怕是早就全副武装，扮上贤妻良母了。
楚玲秀绷着脸，牙关紧咬，那双原本透着点娇蛮的眼睛里，此刻只余下阴沉冰冷的光。
她堂堂一个秀才娘子，难不成还能让这个乡野村妇欺负了去？
一股隐藏在心中，平时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恶意，此刻正悄无声息地从楚玲秀心中蔓延开来。
她朝西周逡巡，正好瞧见刘芳莲那对双胞胎中的老大，楚文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