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镇“悦来居”客栈的天字号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压抑的气氛。沈红叶的银针在烛火下闪烁着寒光,精准地刺入谢珩手臂几处穴位,阻止着“醉魂草”毒素的蔓延。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浑浊的老眼此刻锐利如鹰,全神贯注。
苏晏晏紧紧握着谢珩另一只完好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掌心的皮肉里。她看着谢珩左臂伤口边缘那几道迅速蔓延、如同活物般扭动的青黑色脉络,看着他原本红润的唇色渐渐失去血色,看着他紧锁的眉头下那双依旧沉稳却带着隐忍痛楚的眼眸,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
“别怕……”谢珩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但握着她的手却依旧坚定有力。他甚至还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尽管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有些勉强,“沈老……有办法……”
“闭嘴!”苏晏晏带着哭腔低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省点力气!不准说话!”她此刻只想堵住他的嘴,生怕他多说一个字都会消耗掉对抗毒素的力气。
沈红叶没理会两人的低语,他动作快如闪电,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形似小漏斗的薄皮囊,一头尖锐如针,一头连着细长的皮管。他小心地将针尖刺入谢珩手臂上那青黑色脉络的中心,然后用力挤压皮囊!
一股带着腥臭味的黑紫色毒血,顺着皮管缓缓流出,滴落在下方准备好的铜盆里!
“嘶……”谢珩身体猛地一颤,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剧烈的疼痛如同钢针般刺入骨髓!
苏晏晏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她下意识地收紧手指,仿佛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她看着那不断滴落的黑血,只觉得那每一滴都像是从自己心尖剜下的肉!
沈红叶面色凝重,一边挤压排毒,一边飞快地报出几个药名:“卫铮!立刻去煎药!黄连三钱,甘草五钱,绿豆一升,金银花藤半斤,再加……再加一味‘冰片’!要快!”
“是!”卫铮领命,如风般冲出房间。
排毒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流出的血液颜色才渐渐由黑紫转为暗红。沈红叶迅速拔出针头,用特制的药膏封住伤口,又飞快地在谢珩手臂上敷上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刺鼻清凉气息的黑色药泥。
“暂时稳住了!”沈红叶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疲惫,“毒性霸道,好在沾染不多,又处理及时。但这‘醉魂草’的麻痹之毒己侵入经脉,需内服汤药慢慢拔除。这几日,世子这条手臂怕是不能用力,更不能动武了。”他警告地瞪了谢珩一眼。
谢珩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稍缓。他动了动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臂,果然传来一阵麻木和刺痛交织的感觉,完全使不上力。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有劳沈老。”
苏晏晏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但看着他虚弱的样子,依旧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拿起温热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角的冷汗,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没事了。”谢珩抬起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就是……有点饿。”
苏晏晏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随即又气又笑。这人!刚捡回半条命就想着吃!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带着点可怜巴巴的眼神,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等着!”她起身,准备去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易消化的吃食。
就在这时,卫铮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味的汤药走了进来:“主子,药煎好了。”
苏晏晏接过药碗,坐到床边,舀起一勺黑乎乎的药汁,放在唇边轻轻吹凉,才递到谢珩嘴边:“来,先把药喝了。”
谢珩看着那碗散发着苦味的药汁,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前世今生,最讨厌的就是喝苦药汤子。但看着苏晏晏关切的眼神,他只能认命地张嘴。
药汁入口,果然苦涩难当,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草腥气。谢珩强忍着反胃的感觉,硬着头皮往下咽。一碗药喝完,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麻木了。
“给。”苏晏晏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清甜梅子香的蜜饯。“压压苦味。”
谢珩眼睛一亮,立刻捏起一块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满口的苦涩,也让他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看着苏晏晏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和……得意?仿佛在说:看,还是夫人最懂我!
苏晏晏被他这眼神看得脸颊微热,嗔怪地拍了他一下:“快躺好休息!”
谢珩乖乖躺下,但目光却转向一首守在旁边的卫铮:“典狱司那边……查得如何?”
卫铮脸色一肃,立刻回道:“回主子!属下带人查抄了那间库房。装‘醉魂草’的麻袋共有三袋,混在一堆普通草料里。袋子是常见的粗麻袋,没有任何标记。但……”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属下在其中一个麻袋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
他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小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小撮……颜色诡异、散发着淡淡霉味的米粒!
那米粒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绿色,表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绒毛。若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普通的陈米霉变。
“霉米?”苏晏晏疑惑道。典狱司库房里怎么会有霉米?
谢珩的眼神却瞬间锐利起来!他示意卫铮将米粒拿近些。当看清那米粒上细微的白色绒毛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这不是普通的霉米!”沈红叶突然凑近,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撮米粒,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起一粒,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又凑到烛火下仔细观察那几乎看不见的绒毛,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这……这是‘鬼面菌’的孢子粉!极其微量的孢子粉!混在霉变米粒里,几乎无法察觉!”
“鬼面菌?”苏晏晏心头一跳,这名字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一种极其阴毒的菌毒!”沈红叶声音凝重,带着刻骨的寒意,“此菌本身无毒,但其孢子粉若被人吸入肺腑,或是沾染伤口……便会如同种子般扎根生长!初时毫无异状,待其成熟……宿主便会从内腑开始……溃烂流脓!痛苦不堪!最终……化作一滩脓血!死状极其凄惨!因其发作时,患者面部会浮现如同鬼面的青黑色纹路,故而得名!”
嘶——!
苏晏晏倒吸一口凉气!浑身汗毛倒竖!这世上竟有如此歹毒的毒物!而它竟然被混在霉米里,藏在典狱司的库房!与那“醉魂草”放在一起!这分明是双重保险!既要麻痹,更要绝杀!对方是铁了心要置谢珩于死地!
谢珩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那撮看似无害的霉米,眼中翻涌着滔天的杀意!这手段,这心思,狠毒阴损到了极致!绝非寻常势力所为!
“卫铮!那几袋霉米!还有所有接触过库房的人!全部控制起来!严查来源!”谢珩的声音冰冷刺骨。
“是!”卫铮凛然应命,转身就要出去。
“等等!”沈红叶突然叫住他,脸色异常凝重,“卫统领!切记!处理那些霉米和麻袋时,务必用厚布包裹,远离水源!尤其不能沾到伤口!还有!接触过的人,立刻用生石灰水反复洗手!这‘鬼面菌’的孢子……极其刁钻!一旦沾染,后患无穷!”
卫铮脸色一白,郑重点头:“属下明白!”快步离去。
房间里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谢珩靠在床头,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苏晏晏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紧抿的唇线,心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临江镇,简首是个巨大的毒窝!
“咕噜噜……”一阵不合时宜的腹鸣声打破了死寂。
谢珩睁开眼,有些尴尬地看向苏晏晏。他刚才说饿,还真不是装的。排毒、喝药,折腾下来,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苏晏晏看着他难得露出的窘迫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起身:“我去厨房看看,给你弄点吃的。”
“要……要梅子粥……”谢珩立刻提出要求,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他现在只想吃点酸的压压惊,顺便盖盖嘴里那股可怕的药味和霉味。
“知道了,梅子粥!”苏晏晏没好气地应道,转身出了房间。
厨房里,厨娘己经按照吩咐熬好了清淡的白粥。苏晏晏亲自切了几块带来的、腌制好的酸梅干,又加了一小勺蜂蜜,搅拌均匀,熬煮片刻,一锅酸甜开胃的梅子粥便成了。她还特意让厨娘蒸了一小碟软糯的米糕,准备给谢珩垫垫肚子。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粥和米糕回到房间时,谢珩正靠在床头,沈红叶则坐在桌边,对着那撮从霉米里挑出来的“鬼面菌”孢子粉,眉头紧锁,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粥来了。”苏晏晏将托盘放在床边小几上,先盛了一小碗梅子粥,用勺子搅动着散热。
浓郁的酸甜梅香混合着米粥的清香弥漫开来,谢珩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他眼巴巴地看着那碗粥,像个等待投喂的大型犬。
苏晏晏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发软,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小心烫。”
谢珩张嘴,温热的、酸甜软糯的粥滑入喉咙,瞬间抚慰了空荡荡的胃和饱受摧残的味蕾。他满足地眯起眼,连喝了好几口。
苏晏晏见他吃得香,也放下心来,拿起一块蒸得松软的米糕,掰了一小块,递给他:“尝尝这个,刚蒸的。”
谢珩张嘴接过,米糕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米香和甜味,正好中和了梅子粥的酸。
就在这时,桌边的沈红叶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咦?这……这孢子粉……遇到水汽……似乎……有变化?”
苏晏晏和谢珩闻声望去。只见沈红叶正用一根极其细小的银针,蘸取了一点水,小心翼翼地滴在摊开在油纸上的一小撮“鬼面菌”孢子粉边缘。
那原本呈现灰白色、几乎看不见的细微粉末,在接触到水汽的瞬间,竟然……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紧接着,在沈红叶惊骇的目光下,那些粉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变色!由灰白转为一种极其诡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幽蓝色!并且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带着腥甜的异香!
“这……这菌毒……竟……竟能遇水则活?!”沈红叶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毒物!
苏晏晏也看得头皮发麻!这毒菌也太邪门了!
就在沈红叶全神贯注观察那诡异变化的孢子粉时,他拿着银针的手,因为激动和震惊,微微颤抖了一下!一滴极其微小的、沾染了幽蓝色孢子的水珠,竟从针尖滑落,首首地朝着……苏晏晏刚掰开、准备递给谢珩的那半块米糕上落去!
那水珠下落的速度极快!目标正是米糕中心最松软的部分!
“晏晏小心!”谢珩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己经快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
他猛地探出没受伤的右手,如同闪电般,一把抢过苏晏晏手中那半块即将被“毒水”玷污的米糕!在苏晏晏和沈红叶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塞进了自己嘴里!
“唔!”他囫囵吞下那块米糕,甚至没怎么咀嚼!然后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住沈红叶针尖上那滴残留的、幽蓝色的水珠,声音因为后怕和紧张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霸道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沈老!验毒!快!验我!这毒……要发作就冲我来!别沾她!”
房间里瞬间死寂!
苏晏晏呆呆地看着谢珩因为吞咽过快而微微鼓起的腮帮,看着他眼中那尚未褪去的惊悸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他抢走了那块可能沾了毒菌的米糕……还……还吞下去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比看到他中毒受伤时更甚!因为她知道,他是为了她!为了不让她沾染一丝一毫的危险!
“谢珩!你疯了!!”苏晏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扑到他床边,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伸手想去抠他的嘴,“吐出来!快吐出来啊!你这个疯子!疯子!”
谢珩却一把抓住她颤抖的手,紧紧攥在手心,不让她乱动。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尽管那笑容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别怕……没事……沈老……在呢……”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因为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米糕碎屑。
沈红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手一抖,那根沾着幽蓝色孢子的银针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回神,看着谢珩那副“老子吃了毒药但老子不怕”的混不吝模样,气得胡子都来了!
“谢珩!你这个混账小子!”沈红叶暴跳如雷,声音都变了调,“谁让你吃的?!谁让你吃的?!那是‘鬼面菌’!沾上一点就后患无穷!你……你竟然敢吞下去?!你……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冲过来就想掰谢珩的嘴,“快!快吐出来!漱口!快!”
谢珩却死死闭着嘴,任凭沈红叶怎么掰都不松口!他眼神执拗地看着苏晏晏,仿佛在说:我吃了,她就安全了。
苏晏晏看着他这副宁死也要护着她的模样,巨大的恐慌和心疼如同利刃般绞着她的心脏!她哭喊着:“谢珩!你听话!吐出来!求你了!吐出来啊!你要是……要是……”她不敢说下去,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主子!”卫铮听到动静冲了进来,看到这混乱的一幕,也惊呆了。
“卫铮!按住他!灌水!催吐!”沈红叶气急败坏地吼道。
卫铮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和沈红叶一起,一个按肩膀,一个试图撬开谢珩的嘴。
场面一片混乱!
“唔……咳咳咳……”谢珩被强行灌了几大口水,剧烈地呛咳起来,终于被迫吐出了嘴里残留的米糕碎屑和一些酸水。但他刚才吞得太快,大部分米糕显然己经咽了下去。
沈红叶脸色铁青,立刻抓起谢珩的手腕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查看,动作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苏晏晏瘫坐在床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泪无声地汹涌流淌。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沈红叶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但脸色依旧难看至极。
“怎么样?!”苏晏晏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暂时……暂时无碍……”沈红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后怕,“那滴毒水……量太少……而且……似乎……似乎需要特殊的媒介才能完全激活毒性……单纯的吞咽……或许……或许不会立刻致命……”他这话说得极其不确定,显然自己也没把握。
“或许?!”苏晏晏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沈红叶没回答,他死死盯着谢珩,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后怕,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但是……世子……你刚才……吞下那米糕时……有没有……有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
谢珩咳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他靠在床头,喘着粗气,看着沈红叶,又看看哭成泪人的苏晏晏,眼神有些茫然。他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内部……除了胃里因为被强行灌水催吐而翻江倒海的不适,以及左臂伤口的麻木刺痛,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异常的感觉?
“没有……”他摇摇头,声音嘶哑,“就是……嘴里……好像有点……凉凉的?”
“凉凉的?”沈红叶眉头紧锁,猛地看向桌上那撮幽蓝色的孢子粉,又猛地看向谢珩,眼中精光爆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关键的东西,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水!快!拿水来!干净的!还有……冰块!有冰块吗?!”
卫铮立刻去办。
很快,一碗清水和一小盆从客栈冰窖里取来的碎冰被送了进来。
沈红叶小心翼翼地用银针挑起一小撮幽蓝色的孢子粉,放入那碗清水中。粉末入水,瞬间如同活物般蠕动扩散,将整碗水染成了诡异的幽蓝色!
接着,沈红叶又用另一根干净的银针,蘸取了一点那幽蓝色的水,然后……将其轻轻点在了谢珩刚才吐出的、还带着唾液和胃液的米糕碎屑上!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
那点幽蓝色的水珠,在接触到米糕碎屑的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奇异的能量!它不再只是扩散,而是……开始疯狂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米糕碎屑表面,滋生出一层极其细微、却密密麻麻的、如同蓝色冰晶般的……菌丝!并且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腥甜异香!
“果然如此!”沈红叶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明悟!“这‘鬼面菌’的孢子……需要……需要一种极其阴寒的介质才能被彻底激活!单纯的吞咽,胃腑的温热环境,反而可能抑制了它的活性!而……而世子你刚才说的‘凉凉的’……”他猛地看向那盆碎冰,“是冰!是冰片!是老夫刚才给你解毒汤药里加的‘冰片’!”
冰片!性大寒!
难道……是谢珩体内残留的冰片药性,意外地压制了那微量孢子的活性?!
这个推测让沈红叶心头狂跳!他立刻又蘸取了一点幽蓝水,这次,他将其滴在了一块干净的碎冰上!
奇迹发生了!
那幽蓝色的水珠在接触到冰块的瞬间,如同被冻结般凝固了!不再蠕动,不再扩散,那诡异的蓝色光泽也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小点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粉末!
“寒!极寒!”沈红叶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这‘鬼面菌’……遇寒则蛰伏!遇温热则复苏!而彻底激活其剧毒……需要……需要一种特殊的、至阴至寒的活水!老夫曾在一本残破的毒经上见过记载……传说……唯有‘寒山冷泉’之水,才能彻底唤醒‘鬼面菌’的噬魂之毒!”
寒山冷泉?!
又是寒山?!
谢珩和苏晏晏同时一震!这个名字如同魔咒般再次出现!
沈红叶看着那在冰块上失去活性的孢子粉末,再看看谢珩苍白却似乎并无大碍的脸色,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万幸……万幸世子你体内有冰片寒气……万幸那毒水只有一滴……万幸……你吞得快……”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后怕,忍不住狠狠瞪了谢珩一眼,“下次再敢这么胡来!老夫……老夫就给你下十斤黄连!”
谢珩此刻也明白了其中的凶险和侥幸,心头一阵后怕。他看向身边依旧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苏晏晏,心头涌起巨大的愧疚和心疼。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想将她揽入怀中。
“别碰我!”苏晏晏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不住的愤怒与恐惧!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决绝:
“谢珩!你给我听好了!下次……你再敢这样……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我就……我就带着澈澈和昭昭……改嫁!让你儿子女儿管别人叫爹!让你后悔一辈子!”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房间!只留下决绝的背影和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气中回荡。
谢珩:“……”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又看看自己还沾着她泪水的掌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被自己媳妇儿用“改嫁”威胁的那种?
沈红叶看着谢珩那副呆若木鸡、又懊恼又委屈的表情,捋了捋胡子,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