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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笔记本……记录……不是……治疗……”程野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他……想……找……漏洞……被……发现……了……”
陈医生抱着腐烂笔记本的手臂猛地收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眼中的疯狂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你胡说！你只是个碎片！你懂什么！我的研究是为了拯救大家！”
程野的身体剧烈波动了一下，影像更加模糊：“昨晚……光……熄灭……我看到……他……的卡……牌……在……闪……绿光……狼的……标记……”
“绿光？！”李岩心中剧震。牧者分配卡牌时，除了翻开瞬间，并未显示任何标识。程野作为信号不良的碎片，难道在特定状态下，能看到其他人无法察觉的“数据”？
张大山也愣住了，凶狠的目光转向陈医生，充满了惊疑不定：“绿光？妈的，姓陈的，你真他妈是狼？！”
陈医生慌乱地后退一步，紧紧护住怀中的笔记本，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堡垒：“假的！都是假的！是这个碎片在扰乱视听！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牧者！他在破坏规则！”他朝着阴影中的牧者嘶喊，试图寻求“公正”。
阴影中的牧者形态微微波动，那团搏动的肉块上浮现的人脸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讥诮。低沉的声音响起：“观察，是游戏的一部分。碎片……能看到更多‘噪点’，很有趣，不是吗？”它没有否认程野的指控，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出意外的转折。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瞬间将陈医生推向了风口浪尖。
李岩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地响起，试图盖过混乱：“程野看到了关键信息！陈医生，你的反应太可疑了！张大哥，冷静！投错票，死的可能就是无辜者，正中牧者下怀！”他目光扫过老杰克和程序员，“林小梅的状态也不对劲！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必须弄清楚，程野看到的‘绿光’到底是什么！”
他猛地指向陈医生：“我投陈医生！基于程野的证词和他的异常反应！”
张大山的怒火被李岩的冷静暂时压住，他犹豫了一下，看看程野闪烁的身影，又看看李岩坚定的眼神，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老子信你们一次！投庸医！”
老杰克发出一声低沉的吠叫，终于抬起了前爪，稳稳地指向了陈医生。无名程序员依旧蜷缩着，没有动作，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林小梅……依旧在无声地笑着，刮擦着地板，对投票结果漠不关心。
“三票对一票（陈医生投张大山），一票弃权（程序员），一票无效（林小梅）。”牧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随即转为冰冷的宣判，“处决……开始。”
肉壁上的尖刺瞬间活了过来，数根粗大的、覆盖着粘液的肉刺如同毒蛇般射向陈医生！
“不——！我的研究！我快找到了！漏洞！我能逃出去！”陈医生发出凄厉绝望的嚎叫，拼命挥舞着那本腐烂的笔记本试图抵挡。但一切都是徒劳。
噗嗤！
肉刺轻易地洞穿了他的身体，将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挑到半空。鲜血和破碎的内脏喷洒在骸骨长桌和冰冷的地板上。他怀中的笔记本掉落，书页在粘液和血污中散开，上面模糊的字迹似乎记录着一些关于“意识融合”、“数据流节点”、“核心防火墙”的潦草笔记和疯狂的计算公式，最后几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边参差不齐。
陈医生的抽搐很快停止，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未完成的不甘。他的尸体被肉刺拖回肉壁，迅速被蠕动的组织包裹、吞噬，只留下一滩迅速被吸收的污血和几片残破的纸屑。
牧者的声音带着餍足的叹息：“第一只‘羊’被处决。真可惜……他确实很接近一些有趣的小秘密了。不过，游戏继续。”肉壁上搏动的肉块似乎更加活跃了，那些痛苦的人脸扭曲着，仿佛在无声呐喊。
灯光再次变得惨白，笼罩着剩下的六人（程野的碎片勉强维持着）。长桌上只剩下六张卡片。
张大山喘着粗气，看着陈医生消失的地方，眼神复杂，愤怒退去，只剩下后怕和一丝茫然。他看向李岩，声音沙哑：“……你赌对了？”
李岩没有回答，他的心沉甸甸的。他们处决了“狼”吗？牧者最后的话像毒刺一样扎进他心里——“很接近一些有趣的小秘密”。陈医生可能真的是狼，也可能……只是一个触犯了禁忌、被牧者借刀杀掉的“羊”？程野看到的绿光，是狼的标记，还是牧者故意泄露给碎片的错误“噪点”，用来误导他们自相残杀？
他弯腰，迅速从血污中捡起一片尚未被完全吸收的、沾着粘液的笔记本残页。上面的字迹模糊，但一个词隐约可辨：“……记忆……锚点……遗忘即……”
后面的字被污迹彻底覆盖了。
“遗忘即什么？死亡？终结？”李岩心中剧震。他猛地抬头，看向阴影中那团搏动的肉块，以及肉块表面无数张痛苦、扭曲、似乎想诉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的人脸。
一个可怕而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迷雾：**牧者，这个网络的第一个意识，它在恐惧什么？它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让他们自相残杀，让他们在恐惧中挣扎？它真的是无所不能的主宰，还是……也在害怕被遗忘？害怕失去存在的“锚点”？**
“我们记得……但网络不让我们说。”程野沙哑的话语再次回响。
也许，对抗牧者的关键，不在于找出谁是狼，而在于……**记住**。记住自己是谁，记住真相，记住那些被吞噬的人！记忆，可能是刺穿这数据地狱的唯一利刃。
灯光开始闪烁，预示着夜晚的再次降临。
牧者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冒犯后的冰冷，宣布：“天黑了。请闭眼。”
李岩闭上眼睛，黑暗中，他不再试图去猜测谁是狼。他紧紧攥着那片染血的残页，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集中全部的精神，在心底一遍遍嘶吼，对抗着那无形的、试图抹去他思想的网络洪流：
*“我是李岩！我是调查记者！我来这里是为了揭露真相！张大山是军人！林小梅是牧羊人！程野是碎片！老杰克是看护犬！无名程序员是早我三个月进来的人！陈医生是兽医！被吃掉的小女孩……她抱着一个没有脸的布偶！我记得！我都记得！你们也都要记住！记住自己是谁！”*
无声的呐喊在他意识深处回荡。他感觉到黑暗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传来，像是程野碎片闪烁的微光，像是老杰克压抑的呜咽，甚至……像是程序员那近乎崩溃的敲击中，一丝微弱却固执的节奏。
“狼，请睁眼。”牧者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黑暗中异常安静。没有轻笑。只有一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缠绕上脖颈。
李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牧者一定察觉到了什么。他无声的“记忆”抗争，可能己经将自己暴露在了真正的狼爪之下，也可能……触动了牧者那不可名状的恐惧核心。游戏的性质，从这一刻起，或许己经悄然改变。生存，不仅需要找出伪装者，更需要守护那随时可能被抹去的、名为“自我”的火种。
灯光熄灭，黑暗如浓稠的墨汁般包裹一切。第二夜，在无声的对抗与致命的窥视中，缓缓拉开序幕。骸骨长桌冰冷依旧，而阴影中搏动的肉块上，那些痛苦的人脸，似乎有几张……短暂地浮现出不同于纯粹痛苦的、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辨识的……希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