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停在一栋极简风格的别墅前。灰黑色的外墙在雪中静默矗立,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这是沈晋新买的在云麓山庄的别墅区,远离喧嚣,藏在飘雪的深处。
他抱着她走进门,暖意混着雪松的清香迎面而来。叶灵被轻轻放在宽大的沙发上,一条羊绒毛毯立刻裹住她发抖的身子。毯子柔软温暖,却让她有种被温柔束缚的错觉。
沈晋去厨房泡了杯姜茶端来。
“喝点热的。”沈晋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捧着的姜茶冒着袅袅白雾。他的手很稳,就像他这个人,连温柔都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叶灵别过脸去,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沈晋,我想回家。”她现在只想回家。
沈晋忽然笑了:“灵儿,这就是你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黑丝绒盒子,“啪”的一声轻响,盒盖弹开,里面静静躺着两枚铂金素戒。
男戒内圈刻着“L?J”。
女戒则是“J?L”。
“本来想圣诞节给你的。”他轻轻捏起她的左手,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尺寸刚好,就像上周深夜,她半梦半醒时感觉到的手指被轻轻触碰——原来他早就偷偷量好了。
“何必呢?”她声音发抖,“你明明知道......”
沈晋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姜茶的辛辣,全无往日的温柔,更像是野兽在标记领地。唇齿纠缠间,他咬破了她的下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叶灵尝到了咸涩的泪水——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在给她套上戒指的刹那,他把自己也锁进牢笼——从此他的悲喜脉搏皆系于她腕间,甘愿做她最虔诚的囚徒。
窗外,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车道、草坪,也掩埋了那辆始终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在情动的间隙,叶灵恍惚地想:
这场雪多像沈家的做派——看似纯净无暇,实则将所有不合心意的事物,都无声无息地埋葬。
叶灵从梦中惊醒,额角渗着冷汗。窗外树影摇晃,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她伸手摸向身侧——床单冰凉平整,没有一丝褶皱。
沈晋不在,他去哪了?
叶灵赤足踩在走廊的羊毛毯上,细密的绒毛像无数根针,轻轻刺痛她的脚心。书房门缝漏出的灯光在地毯上划出一道细长的金线,像是将黑夜割裂的伤口。沈晋压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
“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一声清脆的瓷杯碰撞声后,沈暖的声音带着世家特有的优雅从容:“明天林芮要来家里吃饭,爸妈让你务必回来。”她的语调不急不缓,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平静的表象。
叶灵屏住呼吸。透过那道狭窄的光线,她看见沈晋的剪影映在书房的墙上,修长的手指在实木桌面上敲击着沉闷的节奏,一下,两下,像是倒计时。
“我的事不用你们插手。”
“你以为我想管?”沈暖的声音突然拔高,尖锐得刺破优雅的伪装,“林家突然找上门,爸妈己经应下了。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窗外的雪光透过落地窗,在沈晋紧绷的侧脸上投下冷冽的蓝。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我会处理。”
“处理?”沈暖冷笑一声,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明天下午三点,你必须...”
“够了!”
一声巨响,像是手掌重重拍在桌面。叶灵看见沈晋的身影猛地站起,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却比怒吼更让人心惊:“我不是你们的提线木偶。”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叶灵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仿佛要冲破胸膛。
“爸妈说那女孩是不错,可惜……”沈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配不上咱们家。”
“都什么年代了,还配不配得上?”沈晋讽刺的说。
“我告诉你,我爱她!”沈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坚定得像是宣誓。
电话那头传来沈暖不屑的轻哼,那声音像是一枚冰冷的硬币落在玻璃桌面。“爱?”她刻意拖长了尾音,带着世家小姐特有的讥诮,“沈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沈晋的指节泛白,手机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窗外,一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却转瞬即逝。
“林家能带来的不只是资金,还有整个华北市场的渠道。”沈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财报,“你知道父亲为了这个项目筹备了多久吗?三年,整整三年。”
沈晋望着墙上那幅抽象画,扭曲的线条在黑暗中仿佛要挣脱画框。他突然想起昨天在陶艺工作室,叶灵专注拉坯时的侧脸。她的手指沾满陶泥,却笑着说:“你看,再贵的瓷器,最初也不过是一团普通的泥土。”
“我不需要靠联姻来证明什么。”沈晋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不是你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沈暖突然拔高了声音,优雅的面具出现裂痕,“这是沈家的责任!你以为父亲为什么能容忍你在分公司待这么久?就是在等你想通!”
一片雪花从窗缝飘进来,落在沈晋的手背上,凉意刺骨。他想起今天下午,叶灵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倔强。
“姐,”他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疲惫,“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养的那只金毛吗?父亲说血统不纯,非要送走。”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
“我当时哭了整整晚,你说我幼稚。”沈晋轻轻转动手上的戒指,“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不是血统或者利益能衡量的。”
沈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是在拿一个乡下丫头和沈家的未来做比较?”
“我在说,”沈晋一字一顿,“我的未来,我自己选。”
窗外,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窗棂的轮廓。两个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割裂——一个用利益编织的金丝笼,一个用真心筑就的避风港。
挂断电话后,沈晋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那个曾经对家族言听计从的沈家二少,如今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而在走廊的阴影里,叶灵紧紧攥着胸前的银杏叶吊坠,冰凉的金属己被她的体温捂热。她终于明白,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从来不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轻手轻脚退回卧室,心跳如擂鼓。脖颈上的银杏叶项链在月光下闪烁,像某种警告。
沈晋挂断电话,书房陷入黑暗。
他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着手机边缘——屏幕上还残留着通话后的余温。窗外,大雪无声地覆盖着那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车顶己积了厚厚一层雪,像一座沉默的墓碑。
他早就知道那是陈浩远。
从叶灵在餐厅崩溃的那一刻起,那辆车就像影子般尾随而至。沈晋甚至能想象出陈浩远此刻的表情——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发白,目光死死锁着二楼卧室的灯光,像一头被铁链拴住的狼。
玻璃窗映出沈晋冷笑的轮廓。
(——多可笑啊,连偷窥都这么光明正大。)
他忽然抬手关掉台灯,让整个别墅彻底浸入黑暗。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远处车里的火星倏然亮起——是陈浩远点燃了烟。
那点猩红在雪夜里明灭,像不甘心的、蠢动的杀意。
沈晋转身回到卧室。
床垫微微下陷,沈晋回来了。
他搂她入怀,吻上她的额头,呼吸颤抖,唇瓣冰凉。叶灵闭着眼,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像一具完美的、沉睡的傀儡。
黑暗中,一滴泪滑过太阳穴,没入鬓发。窗外,雪下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