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阁老听到的事情,周家自然也是听到了,两家一合计,不如把婚事抓紧时间办了,到时候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只要他们三家口风一致,自然不会再有这些不实传闻。
但是段阁老对沈家还是颇有微词,不用想这事情肯定是跟沈宣脱离不了关系。
只是段阁老还没想明白,惹怒沈宣,贬低沈宣的是段离,他为何要冲着段容下手。
这边苏月娘听丫鬟说段阁老和周大人己经出面了,两家也定好了婚期,外面的谣言己经被压了下去。
她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哪有一丝在沈宣面前的柔弱:“算段容这个废物走运,有个好祖父,还有个好婆家。
不过现在也足够叫她跟阿宣全然割开了,再也没有关系,想到这么个蠢货生生跟阿宣绑在一起这么久,我就生气。
看下段阁老的份上,先放了她这一回,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可就没这么容易逃脱了。”
丫鬟立在一旁听她说话,也不敢插嘴,除非小姐让她们说,否则她们一个字都不可以说。没规矩的奴婢,小姐是不留的。
这个家里可以得罪太傅大人,老夫人,但是独独不可以违逆小姐。太傅大人和老夫人最多是罚他们月钱,但是小姐就不一样了,发卖都算是好的。
*
就这么着段容的婚事也操办了起来。这一操办,就显得段离的婚事更加寒碜了。
钟氏看到段离不约着她出门了,以为她被府里的对比给伤到了,也顾不得自己生气,赶紧到离香苑来安慰她。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自己女儿正在她的小书房里,练字。面上平静无波,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短打,头发更是简单地束在脑后。
合着她是白操心了,这一早上,自己这个女儿非但没有伤心,心情还很不错。
这是练完武,又来习字了。她这十七年来,常常在想,这个女儿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要说聪明,段容一岁说话,一岁走路,段离只比她小五天,一岁半才开始往外蹦字,十八个月才开始跌跌撞撞走路。
段容能口齿清晰地给长辈请安,她只会腼腆地傻笑。
段容不管是去家学里读书识字还是跟着女师学琴棋书画,甚至做女红,上手都是很快的。
段离呢,她也日日都去了,夫子和女师夸段容聪明善学,夸段离什么来着,勤勉。
这意思就是没什么其他可夸了呗。说她聪明真说不上。
但是据钟氏观察,她也并非是不聪明。
她在学堂也许没有答夫子的话,但是回来认得字可并不少,常常手里捧着书,都以为她玩呢,其实她看进去了。
从五岁开始,她就每日都练字,很多字虽然都没留下来,但是她确实能写得很好。
她还习武,钟氏出身将门,幼时也随父兄习武,但是她吃不了这苦,也没什么悟性。
所以她并没有学成,原有些拳脚功夫,这些年也荒废了。
但她看自己的女儿,应是比她强许多的。
所以这种种表现,又怎么能说段离不聪明。
段扬去考秀才,她还帮着段扬准备了一段时间,钟氏原以为她是在瞎起哄,没成想,段扬真的一下就中了,还是头名。
段离说这不过是押题押得好,让段扬不急着考举人,再准备三年才稳妥。
段扬是唯姐命是从,无有不听的。
钟氏对女儿这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笨的行为很不理解。
段离跟她说,世上无蠢人,勤能补拙。
有道理,她不信。她想说段离就是在伪装,可是有谁会从一岁开始装呢。
*
段离早就发现钟氏站在门口了,她只做不知道,专心把自己这篇字练完。
搁下笔,她才抬头喊钟氏:“阿娘,您来了,怎么不进来?”
钟氏眼神复杂地走了进来,忍不住问她:“阿离,你真的不难过吗?”
段离疑惑看她,不明所以,问道:“为何难过?有什么伤心事吗?”
钟氏说府里不重视她的婚事,只顾着为段容准备。
段离倒也不是装,是确实不在意,她笑道:“我的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大办也好,简办也罢,对我而言都一样。
且沈家也不怎么重视沈落,您还指望他们能多重视咱们这桩婚事吗?
沈家不重视,段家自然也不会重视,祖父连爹都忽视,我们该习惯了,别总是生出期待。”
钟氏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知道归知道,难过还是特别难过的。
段离看着钟氏,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便又多说了两句:“阿娘,我现在很好,你看我是不是都胖了。
段家,您嫁进来了,高门大户,但是规矩颇多,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您自己有数。
其实沈家也是如此,这要风光大嫁,那日后还指不定要受何等磋磨。
如今默默无闻的我价格不起眼的沈落,正是相配。
别看我只能随沈落去赴任,我二人日后定是得不到两家的支持。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也不会受制于两家。
有道是,自己走出来的路,才算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
您这些年,因为父亲受过很多委屈,若是可以,我希望您不要总是沉浸在懊悔,抱怨之中。
日子还长,怨愤只会自伤,您得跳出这个怪圈,做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至于心疼爹,爹的委屈是他自己找的,是他爹娘给的,轮不着您心疼。”
钟氏没想到自己来安慰女儿,反被女儿给安慰了。
她突然问道:“阿离,你跟娘说说,怎么跳出怪圈,怎么做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段离看着钟氏,这是要觉醒了吗?不过也该觉醒了,这十来年,段离是厌烦透了钟氏跟段明峰之间的纠缠。
事情的开始总是段明峰因为段阁老,侯氏或者大房或者其他兄弟,包括己经出嫁的姑母的事情,做出妥协,让出二房的利益。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跟钟氏提前商量一下,最多事后回来说一声。
然而事后再说,钟氏就会暴跳如雷,对着他各种指责,表达不满。
这时候老夫人他们,都会站在他这边安抚他,指责钟氏。挑拨两夫妻的关系。
这样的戏码,上演了很多次,每次都是这样,钟氏除了怒斥段明峰,顺便把自己气到胃痛,什么也没得到。
一开始大家还挺怕她闹的,但时间长了,闹就闹呗,他们二房闹,又吵不到其他人,权当看个戏。
时间长了,段明峰也开始对钟氏不满意,不耐烦,觉得她没有刚成亲时温柔,善解人意,变得不可理喻,总是无理取闹,面目狰狞,像个泼妇。
但是他没有纳妾,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是钟氏的底线,在别的地方,钟氏的底线,可以一降再降。
但是唯有这一条,不可以,只要他敢做,后果他绝对承受不了。所以不管谁撺掇他纳妾,他都坚定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