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阿芬？”一个焦急又带着疲惫的男声响起，是阿芬的丈夫，赵建国。他穿着湿透的工装，显然刚下夜班就冒雨找了过来。“你在这儿干嘛？打电话回家也没人接，急死我了！”他大步跨进棚子。
赵建国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看上去踏实负责。
赵建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死结。他不是个迟钝的人，妻子这段时间的反常——彻夜难眠、惊悸、呕吐、消瘦、抗拒亲近……种种迹象早己在他心头蒙上阴影。此刻，阿芬那近乎崩溃的状态和她护腹的动作，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心中模糊的猜测。
“阿芬，你怎么了？”赵建国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蹲下身，试图去扶阿芬的肩膀。
“别碰我！”阿芬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尖叫出声，随即又捂住嘴，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赵建国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铁青。他看向陶梨，眼神锐利如刀：“陶梨，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阿芬她……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早就猜到了。
陶梨深吸一口气，雨水冰冷的气息混着绝望的味道涌入肺腑。
“建国哥……”陶梨的声音干涩无比，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说，陶梨看向阿芬。
只见阿芬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朝陶梨点点头。
“是黄毛……他、他了芬姐……不止一次……现在芬姐……怀孕了……”陶梨看到阿芬同意，便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艰难。
“轰隆——！”仿佛是为了应景，一声春雷在头顶响起，震得棚顶嗡嗡作响。
时间仿佛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赵建国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餐车铁皮上！沉闷的巨响让阿芬和陶梨都惊得一颤。
“畜生！！”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充满了滔天的恨意和无边的痛苦。他额头抵着冰冷的铁皮，肩膀剧烈地耸动，似乎在极力控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毁灭冲动。
陶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赵建国会如何反应，是迁怒阿芬？还是崩溃？
然而，赵建国再次转过身时，尽管双眼赤红如血，布满骇人的血丝，尽管牙关紧咬，但他看向阿芬的眼神，却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沉痛的、带着血丝的、令人窒息的怜惜。
他无视了阿芬的瑟缩，伸出那双布满老茧、此刻却微微颤抖的大手，用力地、不容拒绝地，将妻子冰冷颤抖的身体整个抱进了怀里。他的拥抱很紧，紧得阿芬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和伤害。
“不怕了……阿芬……不怕了……”赵建国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的，“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该下地狱的是那个畜生！不是你！不是！”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阿芬湿冷的发间。
感受到丈夫怀抱里传来的、虽然痛苦却无比坚定的力量和温度，阿芬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啪”地一声断裂了。她死死揪住丈夫湿透的工装前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长久压抑的恐惧、屈辱、痛苦如同开闸的洪水，化作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冲破了喉咙。
“建国……呜……我好脏……我好怕……我对不起你……”
“胡说！”赵建国低吼着打断她，双臂收得更紧，“脏的是那个畜生！是他脏！你是我老婆，是我没护好你！该千刀万剐的是他！”他捧起阿芬哭得不成样子的脸，粗糙的手指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合物，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听我的，阿芬。这个孽种，不能留！一刻也不能留！”
阿芬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复杂的痛楚。
赵建国看到了，他心如刀绞，却更加斩钉截铁：“我知道你怕！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留下它，就是留下那个畜生的影子，就是留着一把时时刻刻剜你心的刀！它会让你一辈子活在噩梦里，一辈子抬不起头！我不能让你受这个罪！我们不要它！我们去医院，现在就去！”
他转头看向陶梨，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请求和托付：“陶梨，麻烦你，我先带阿芬去医院，雨停了就带孩子回去，放心吧。”
陶梨看着眼前紧紧相拥、一个痛苦决绝、一个崩溃茫然的夫妻，看着赵建国眼中那超越愤怒、首达本质的守护和担当，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松动了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