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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上海中心大厦附近停下。
周良屿先下了车，回头来看宋江：“我也算半个上海人，尽尽地主之谊，带你看看真正的上海。”
上海中心大厦，不仅仅是上海最高，也是全国第一高楼。
外观是扭曲的结构，站在楼下看，像是一栋好好的摩天大厦生生被人从上面扭了一下。
宋江每天在附近经过，远远一瞥，从未走近。
“好像一条健硕的蛇啊。”她说。
周良屿笑了：“你等等，我去买票。”
一听买票，宋江警铃大作：“买什么票？”
“观光票啊，去楼顶看看，这栋楼是全上海最高的楼。要看真正的上海，就得上楼去看。放心，票价不贵，一百八。”
一百八还不贵吗？
周良屿钢琴独奏会最便宜的座位票价也是一百八。
宋江刚刚才白嫖了他一百八的门票，白听了音乐会，现在还要白嫖他一张门票吗？
那像什么话，白嫖上瘾吗？
可是，她仰头看着像健硕蛇腹的高楼，心想，可惜了，不能白嫖，一咬牙：“我……我自己买，我有钱。”
周良屿也没说什么：“好，你把钱给我，我在网上买票，预约时间，应该很快。你等一下。”
宋江将身上仅剩的两百块递给他。
周良屿看见这两张纸币：“我没零钱找。”
宋江自卑作祟，故作大方：“不，不……不用找了。”
周良屿爽朗地笑起来：“行，你就当给我小费啊。谢谢老板。”
不是会儿，周良屿买好票回来时，手里还拿了两盒雪糕，一盒粉色的，草莓口味，一盒白色，海盐芝士。
“套餐送的，都给你吃。”
像是担心她误会，解释了一句：“哦，我从小牛奶过敏，不能碰跟牛奶有关的任何东西。一点点都不行。”
即使是晚上，排队观光的人还是很多，周良屿在手机上预约的时段很靠后，这里九点半就要关门，宋江两根雪糕吃完，还没轮到他们，心中不免有些着急。
“放心，不会耽误你去机场见你朋友。”
“……没有，我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周良屿十分洒脱道：“我春节都在练……魔术，今天表演完，就当休假了。”
周良屿：“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宋江不想说，如果她没有剪头发，不是这么狼狈地相遇，也许告诉他也无妨。可惜……
她不答，周良屿后来也就没有再问。
两人真正坐上观光电梯己经快九点多了，夜色正浓。
电梯上行，越来越高，旁边的东方明珠越来越矮，上海这座白天大得像迷宫一样的庞然大物，像一张地图慢慢在宋江脚下一点一点缩小。
房子在变小，建筑在变小，灯光也变成了地上的星星。
越往上，视野越开阔。
人的心境也跟着开阔。
到了118层，二人到了观光厅，接近闭馆，游客己经比平时少了很多，周良屿在前面带路：“你今天运气好，今天是大太阳，没有云，否则雾蒙蒙的，反而不好看。”
宋江目之所及，一片繁华与绚烂，黄浦江像一条黑河，能看见游船上的光。
唯独是看不见人的。
人太渺小了。
看见这幅画面，宋江在心里庆幸，还好刚才没有死掉。否则岂不是很可惜了。
周良屿：“其实我偶尔也会想死啊。”
周良屿也有烦恼？
周良屿竟然也会有想死的瞬间？
宋江觉得很稀奇，她也算周良屿的骨灰粉，知道他出身很好，母亲是全国数一数二地产商的妹妹，父亲出身江南一带音乐世家，虽门第没落，但年轻时也是名噪一时的青年钢琴家。
很巧，他父母都姓周。
他继承了父亲的音乐天赋，青出于蓝，又有母亲家族无限财力的全力支持和托底。五岁时就在万千琴童中脱颖而出，难得的是台风稳健，往琴凳上一坐，小小的身体能迸发出超出年龄的能量，颇有古典钢琴名家的风范。
后来他九岁就开了个人独奏会，十三岁时就己经被现代古典钢琴教父罗尔斯在国内一千多琴童中选中，成为老人家在国内首场巡演的谢幕搭档，一时风头无量。
家里有钱，长得帅，还有惊人天赋。
这样的人，还有烦恼？？？竟然还会有想死的瞬间？
宋江：“为说新词强赋愁，你倒也不用这么安慰我。人各有命，我没有极端到因为自己的不幸，就要全世界所有人都不幸，心里才能痛快些。”
周良屿：“为说新词强赋愁？哪几个词，什么意思？”
宋江扭头看他。
周良屿有些尴尬地笑笑：“从小一首学魔术，文化课有些耽误。 ”
宋江：“那你魔术一定很厉害吧。”
周良屿：“一般般。”
一般般？？？
宋江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秒，普通人谦虚是美德不假，可天才谦虚就多少有点骂人的意思了。
转念又一想，他不知道宋江是他粉丝，更不知道宋江刚刚白嫖了他的独奏会演出，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谦虚，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何况，在一个刚刚要跳河的外地人面前吹嘘自己是很厉害的钢琴家，不仅没有必要，还有些残忍。
别的不说，凌诚刚回临沧的时候，也很喜欢炫耀父亲是大导演这件事，后来宋江出事后，他年纪大些，也不大爱说了。
宋江：“你为什么会想死啊？”
周良屿：“嗯，就觉得人生没有什么意义啊。想要的东西得到的都太容易了。”
……
……
……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回答有任何问题，宋江看他的神色却十分单纯，全是对他投胎能力的羡慕。
“为什么一定要有意义？活好每一天不就够了吗？你还是练……练魔术太少了，要多练练，练到没时间去想意义之类的东西，每天到点睡觉。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就没时间想这些了。”
就像她，一到假期就要帮家里干活，从早到晚停不下来，采茶季和农忙季睡得那叫一个香，全是累的！
周良屿没说什么，只是问她：“那你还想跳河吗？”
宋江很不想被他看扁，逞强又心虚，辩驳道：“我没有要跳河，我只是手机丢了，当时一时有些心急。”
周良屿看她神情完全是小女孩，好奇问道：“你真的比我大一岁？”
宋江理首气壮：“当然啦。我马上就回去嫁人了。”
周良屿笑着点点头。
二人没有在上面待很久，十点半左右，陈师傅就开车送二人到了浦东机场，宋江跟二人说了谢谢，背上书包，要下车时，看见周良屿还在活动手指，她又有些不放心。
“你的手真的没事吧？”
他笑了笑，忽然叫了一声：“姐姐。”
宋江心头一动，心脏跳得很快，下意识地抓紧书包的两根肩带。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手指没事，他在她眼前十分灵活地打了个响指，他手指很长，掌幅很宽，无中生有变出一枚一元硬币。
“送给你。”
宋江接过来：“谢谢。”
她走到出口处，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脱口而出：“那个……土豆！”
土豆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忽然愣住两秒。
平时宋湘叫他土豆哥哥，她都要气不过，在她心里，土豆就是周良屿的黑称。
现在她自己居然当着本尊的面叫他黑称，脚指头开始抠地了。
好在周良屿完全不清楚这个梗，目光清明地看着她：“怎么了？”
宋江重展笑颜，摇摇头：“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祝你新年快乐。”
周良屿也笑了一笑：“也祝你，新年快乐。”
……
十一点半，宋江顺利接到凌诚，两人从机场出来，去二层打网约车，等待车子来时，宋江手里还拿着那枚硬币。
不远处，陈师傅看见二人从机场出来，咳嗽了一声：“少爷，出来了。”
在后座玩手机的周良屿抬眸看了一眼，宋江身旁站着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一米八五上下，只是白胖白胖的，和又黑又瘦，一头短发，看起来一米六三左右的宋江站在一起，很有画面感。
不会那就是她的结婚对象吧？
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差啊，至于要跳河吗？
不过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只要看见她不是一个人，那也就好了。
“走吧，回家。”
宋江和凌诚回到市区的时候，己经是零点多了，凌诚订好了市中心的酒店，定了两间大床房，两人在酒店的房间里点了外卖。
“也就是说，周良屿现在不仅仅是你偶像，还是你救命恩人？都这么巧合了，你干嘛不告诉他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用他手机给我打个电话，不就搞到他的联系方式了？笨死了，追男生都不知道怎么追。”
凌诚毫不客气地吐槽，还拿起宋江放在桌上的那枚硬币：“变个硬币，他是我见过最敷衍的魔术师。”
宋江夺过硬币，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手放进口袋忽然摸到什么东西，她拿出来，愣住。
是宋江的那两张一百元纸币。
车上两人都是挨着车门坐着，坐得很远，她完全想不起他是什么时候把这钱放进她口袋的。
对了，是他变魔术的时候！
她眼睛忽然亮起。
“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魔术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