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十月初七，尚食局的卯时格外清冷。陈延之盯着案板上的关中冬麦，突然想起西市早市的喧闹——此刻他手里的面团，不再是街头叫卖的胡麻饼，而是要捧进椒房殿的「金銮灌饼」。
禄儿抱着西域乳香粉凑过来，袖口的「禄」字白布沾着面粉。
"陈师傅，这乳香粉比波斯商队的还细三分呢！"
陈延之笑了笑，往面团里揉入三成鹰嘴豆粉。
"记得在西市时，阿巴斯说过，乳香配麦香，能让饼皮带着雪山的清气。"
他手腕翻转，面团在案板上飞旋，眨眼间分成八块。孙厨子抱着胳膊站在灶台边，银柄刀在腰间晃得刺眼。
"市井厨子就是爱耍花活，灌饼不就是个面口袋？"
陈延之没搭话，刀刃轻轻一划，面皮薄如蝉翼却不破，往炉子里一贴，香气顿时裹着乳香飘满尚食局。
最费心思的是酸梅汤。陈延之盯着系统光屏的「膳食改良」提示，往泡发的乌梅里加了半勺岭南蔗糖，又撒了点陇右伏椒粉——这是他昨夜在食材库琢磨出的秘方。禄儿瞅着锅里的深紫汤汁，咽了咽口水。
"陈师傅，您咋想到往酸梅汤里搁花椒的？"
"去年西市伏天，卖炭的老周说，酸里带点麻，暑气去得快。"
他指了指冰室，"但咱们用天山冰镇着，麻味就成了引子，勾着酸甜往嗓子眼里钻。"
说话间，他用竹片在汤面上画出双鹤纹，酸梅的紫与冰渣的白相映，竟比尚食局的青瓷碗还好看。
陈延之跟着禄儿踏进椒房殿，袖口的双鹤纹在晨光里微微发烫。长孙皇后案头摆着《女则》，见他捧着食盒跪下，笑着摆手。
"听说你要做个会‘灌汤’的饼？"
他揭开银盖，八枚灌饼整齐码在雕花瓷盘里，饼皮金黄透亮，能看见里头的羊肉汤汁轻轻晃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刚要呵斥他擅自开盖，却见皇后己经拿起一块，咬开的瞬间，汤汁"滋"地冒出来，混着乳香的热气扑了满脸。
"这饼皮竟有七层，每层都透着肉香，却不腻口。"
陈延之趁机呈上酸梅汤，冰渣在青瓷碗里叮咚作响。
"娘娘，这汤加了陇右伏椒和岭南蔗糖，冰镇后喝，酸甜里带着丝麻，最能开胃。
"皇后尝了口，指尖轻轻叩击案头。
"麻味藏得巧，像是躲在酸甜后头的小引子，倒像是...像是戈壁滩的风沙，裹着江南的细雨。"
午间回到尚食局，孙厨子的银柄刀不再晃得刺眼，反而主动递来块糖霜。
"陈师傅这饼皮的层数，比咱尚食局的‘七星饼’还多一层。"
刘典膳的钥匙串响得格外轻快。
"皇上今儿个在两仪殿设宴，点名要你做的灌饼和酸梅汤，说要让突厥使臣瞧瞧咱大唐的滋味。"
禄儿躲在灶台后比了个胜利手势，袖口不知何时多了块羊肉馅——这是尚食局的老匠人规矩，肯分食材，才算真正接纳。陈延之摸着案板上的桑刀，发现刀柄的「丙」字旁边，不知谁刻了道浅痕，像只展翅的鹤。
酉时正，突厥使臣的驼铃声回荡在太极宫。陈延之隔着屏风，听见使臣用生硬的汉话惊叹。
"这饼里的汤汁，像是把整个草原的奶香都灌进去了！"
李世民的笑声混着酒杯相碰声。
"朕的尚食局里，藏着个能让面团唱歌的厨子。"
他低头看着系统光屏，「宫廷膳食认可」进度条跳了45%，奖励栏的「高级刀工精通」闪着微光。玉坠在胸前发烫，却比昨日温和许多——原来在这红墙黄瓦间，最硬的规矩，终究抵不过刀刃下的真滋味，和汤水里的巧心思。
禄儿抱着新领的银柄刀跑过来，刀鞘上刻着双鹤纹。
"陈师傅，刘典膳说，您往后能用乙等庖丁的家伙了！"
陈延之摸着刀柄，突然想起西市的胡麻饼摊子——那时的他，何曾想过手里的面团，竟能变成金銮殿上的惊鸿一瞥？
而此刻，尚食局的灶火正旺，新和的面团在盆里轻轻呼吸，仿佛在等待下一次被揉开、擀平、烘烤，变成另一种让贵人惊叹的滋味。陈延之知道，他在这宫廷里的首秀，不过是漫漫长路上的第一块铺路石，而藏在玉坠里的系统秘密，终将随着每一道菜的香气，慢慢融进贞观年间的膳食长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