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鼎中的烈焰贪婪吞噬着账簿的残骸,黑烟裹挟着血腥与纸灰的死亡气息冲天而起。鼎壁被烧得赤红,发出滋啦的爆响。太医院官员在泥泞中,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裤裆一片湿热,双目失焦,如同被抽掉了脊骨。混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在院落中心炸开!
“账本!太医院的账本烧了!”
“神医说的对!他们真的下毒!”
“烧死他们!给冤死的乡亲报仇!”
“烧了铁鼎!烧了这群狗官!”
绝望的流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点燃了积压己久的狂怒!积压的恐惧化作滔天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流!不知是谁带头吼出第一声,无数双粗糙肮脏的手握紧了石块、木棍,甚至是从地上捡起的冻硬污块,赤红着眼睛,咆哮着冲向铁鼎!冲向被衙役们勉强围住的太医院随从!秩序瞬间崩塌!场面彻底失控!
衙役们抵挡不住汹涌的人群,被愤怒的洪流推搡、挤散!更多的流民从栅栏缺口涌入,嘶吼着扑向那象征官府权威的“署衙”院落!砸门声、叫骂声、厮打声、兵戈碰撞声交织成一片绝望的轰鸣!
混乱!死亡的混乱!
这正是苏玉瑶需要的风暴中心!
她依旧扑倒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枯槁的身体被疯狂涌入的人群踢踏、踩碾,如同不起眼的泥砾。粗麻布被扯开大半,露出更多污秽狼藉的破衣和灰败枯槁的手臂皮肤。剧痛刺激着神经,每一次踩踏都如同骨骼碎裂。
但这剧痛之下,那双深陷在污泥血痂中的眼眸,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淬毒的狼瞳!
就是现在!
趁着人群彻底失去理智、兵丁衙役自顾不暇的千钧一发之际!
枯槁的左臂在混乱的踢踏掩护下,如同蓄势的毒蛇,猛地弹出!目标并非伤人,而是……狠狠抠进泥地里被踩翻的、尚未熄灭的一小簇炭火余烬之中!
剧痛!滚烫的炭屑瞬间灼伤枯槁的皮肤!
但她毫不在意!五指死死攥紧那团灼热的余烬!用力之猛,仿佛要将残火的精魂都捏碎!冰冷的毒凰之力与灼热的炭火在枯臂深处猛烈碰撞!
“燃!”
意念如同无形的针,狠狠刺入左臂深处那只蛰伏的、暗红如凝固毒血的凰鸟烙印!
嗡——!
烙印瞬间爆发出刺目的暗红血光!一股冰冷、暴戾、充斥着毁灭吞噬意志的力量洪流,顺着意念的指引,混合着滚烫的炭火余烬,猛地从枯槁的指尖……喷射而出!
没有火光!没有热量!
那是一道仅有小指粗细、凝练到极致的、粘稠如墨汁的暗红色气柱!如同毒蛇喷射的涎液!速度快到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无声无息,带着洞穿一切的凌厉!
噗!
气柱精准无比地穿透人群缝隙,狠狠刺入……院落角落阴影中,一辆刚刚卸完药材的空置板车车厢深处!
板车车厢里,只有一些散落的、染着污雪的干草。
暗红气柱没入干草深处,如同水滴入海,瞬间消失无踪。
但!
下一瞬!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微弱气息,如同扩散的涟漪,以板车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这气息极其微弱,在混乱的嘶吼与血腥中被彻底掩盖。
然而!
在那顶被衙役勉强护在院落一角的、破旧蓝呢官轿之中!
一首蜷缩在冰冷轿厢深处、气息微弱如同死去的林小满!
他紧闭的、如同覆盖了白霜的眼皮,极其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皮肤下那些疯狂搏动的靛蓝冰裂纹路,如同被注入了某种催化剂,搏动的频率……骤然变得急促了一瞬!
成了!
毒凰之力引爆!以炭火为引!借空间烙印为桥!
那一缕精准注入林小满体内的毁灭气息!如同在濒临爆炸的火药桶里,投入了一颗最关键的火星!
“嗬——嗬——!”
板车方向猛地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如同破风箱被堵死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嚎!
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灵魂被撕裂的扭曲痛苦!
紧接着!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如同冰层崩裂般的声音!
板车的车厢猛地炸开!
无数冻硬的干草和木屑混合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粘稠如液态寒冰的浓重靛蓝雾气?!如同被无形巨力狠狠压缩后又释放的炸弹般,轰然爆发!!!
寒气肆虐!
板车周围数丈之内!
地面瞬间凝结出厚厚的、散发着刺骨冰寒的白霜!
离得最近的几个仍在撕扯的太医院随从和流民,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瞬间被冰晶覆盖!如同几尊保持着惊恐撕打姿势的冰雕!
靛蓝寒雾如同咆哮的冰龙,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空气温度骤降!混乱厮打的人群动作骤然变得迟缓僵硬!皮肤暴露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狂热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极致冰寒狠狠浇灭!
混乱的厮杀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喉咙!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骇然扭头,惊恐万状地望向那被靛蓝寒雾笼罩的板车方向!
冰封的毁灭者!
林小满,降临!
“吼——!!!”
一声混合了冰寒、暴戾、无边痛苦与毁灭的、非人的咆哮从寒雾中心炸开!
靛蓝雾气剧烈涌动、凝聚!
一道悬浮在半空、全身赤裸、皮肤死灰、爬满靛蓝冰裂纹路的身影,缓缓从寒雾中升起!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燃烧着两团幽邃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靛蓝色冰焰!
没有理智!只有被点燃的、炼魂鼎烙印中最深层的破坏本能!
“怪……怪物啊!”
“救命!”
“快跑!”
巨大的惊骇彻底压倒了愤怒!流民们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嚎,连滚爬爬地向后猛退!兵丁衙役也魂飞魄散,再顾不上围困!混乱瞬间逆转方向!人群如同潮水般拼命想要逃离那片被靛蓝冰雾笼罩的死亡地带!
张俭被心腹护着退到角落,浑身冰冷,看着那道悬浮于冰雾中、如同魔神降世的靛蓝身影,心头巨震!他猛地扭头看向地上蜷缩的“神医”!
这冰寒怪物……与神医之前的止抽、断毒……何其相似?!难道……?!
也就在靛蓝寒雾爆发、混乱逆转的瞬间!
无人注意的角落!
扑倒在地的苏玉瑶枯槁的身体,极其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枯槁的左手借着混乱人群踢翻的泥水掩护,在地面一撑!
身体如同弹起的狸猫,无声无息地……滚入了旁边一间开着半扇门、堆满了杂物的柴棚!
一入柴棚,她立刻蜷缩进最深的阴影角落。迅速扯下身上仅剩的破布麻片,露出里面更加破烂但相对不那么污秽的单衣。枯槁的左臂隐藏在破袖之中。她抓起柴棚角落里几把早己干燥的枯草灰,狠狠揉搓在脸上、脖颈、手臂!掩盖原本浓厚的污渍和刺鼻的腐臭味!又将乱发打散,沾满草灰。
此刻的她,从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尸婆”,勉强变成了一个在混乱中躲藏、同样惊恐万分的“患病流民”少女模样。
做完这一切仅仅数息!
“砰!”
柴棚的门被一股巨力撞开!
几名慌不择路、企图寻找藏身之所的流民仓惶涌入!
“让开点!躲躲!”
“那怪物在外面!”
几人挤在狭窄的柴棚里瑟瑟发抖,惊魂未定,完全没注意阴影角落多了一个同样狼狈的少女。
苏玉瑶缩在最里面,枯槁的左臂紧贴冰冷土墙,冰冷的毒凰烙印缓缓流转,驱散着入侵的寒意。她的目光穿透门缝,死死锁定着院中。
失控的林小满成为了搅乱一切的源头!那不断扩散的靛蓝寒雾和蕴含的恐怖寒毒,正将混乱逼向更恐怖的冰封炼狱!
还不够!还需要一把更烈的火!需要那个藏在幕后的人……现身!
念头刚落!
“轰隆——!!!”
巨大的马蹄践踏声由远及近,如同战鼓擂响!地面震动!
混乱的院落入口处!
马蹄轰然踏碎简陋的木栅栏!
一队如同钢铁洪流般的玄黑重甲铁骑,卷着烟尘,狠狠撞入视野!
漆黑的铁甲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光!狰狞的狼首面甲覆盖了所有骑士的脸孔!浓烈的杀伐血腥气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压过了靛蓝寒雾的冰冷!
为首骑士手中高擎的王旗烈烈翻卷——赫然是五皇子的金鳞龙纹大纛!
铁骑最核心处!
一匹通体玄黑、筋肉虬结的巨马之上!
五皇子萧承嗣身披墨色绣金鳞箭袖蟒袍,面如寒冰!那张苍白阴鸷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眼底深处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恐惧也被碾碎,化为无尽的阴狠与狂怒!他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扫过被靛蓝寒雾笼罩的林小满,扫过如泥的太医院官员,扫过混乱惊恐的人群……
当他的视线最后落到院落中央、那个还在熊熊燃烧、吞吐着账簿残骸和罪恶黑烟的巨大破铁鼎时!
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张一首如同面具般毫无表情的脸上,所有肌肉瞬间扭曲起来!嘴角因巨大的愤怒和不可置信而剧烈抽搐!一股混杂着恐惧的暴虐戾气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炸开!
“账……本?!!”
萧承嗣阴冷的咆哮如同九幽寒风,瞬间冻结了整个混乱的院落!
真正的风暴……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