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身体不好,后来家道中落……"她垂眸编着说辞。
却见小邓子突然凑近,带着汗酸味的热气喷在她耳畔:
"您莫非是……隐世宗门出来的?"少年眼底闪着奇异的光。
高小叶心头剧震,正欲追问,远处突然传来铜锣闷响。小邓子脸色骤变:“戌时二刻,夜巡要开始了!”
小邓子急忙招呼其他伙计放上门板,其他几名伙计连忙搬起又大又重的门板一一放入卡槽中……
随着最后一块门板重重落下,铺子里顿时暗了下来。高小叶跟着伙计们穿过狭长的甬道。
后院西间厢房呈“一”字排列,有两间是几个伙计的房间,中间那间是库房,存放着布匹和丝绸。
最南边那间青砖黛瓦的屋子亮着灯——那是专为查账的账房准备的客房。
"吱呀——"
小邓子推开门时,挂在门楣上的铜铃轻轻晃动。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榉木圆桌,两把圈椅,靠窗的条案上摆着盏黄铜油灯。
“小高账房稍坐。”小邓子用袖子擦了擦椅面,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五味斋的桂花酥,压惊最好不过。”
高小叶刚接过点心,远处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戌时三刻!”小邓子一个激灵,快步掩上窗户。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出斑驳的格子,少年站在光影交界处,半边脸隐在黑暗中。
“您既然问起镇魂司……”他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画下七点星芒,“秦武大帝开国时,曾得《天官星书》残卷。”水痕在木纹间流淌,逐渐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天枢司。”小邓子重点第一颗星,水迹突然泛起铁锈色,“掌生杀大权,司主佩墨玉麒麟剑,剑出必见血。”他手腕翻转间,高小叶仿佛又看见白日里那道银河般的剑光。
“天璇司。”第二颗星画好,桌上油灯无风自动,“主刑狱缉凶,玄铁睚眦锁下从无冤魂。”灯影在墙上仿佛投出锁链晃动的幻象,让高小叶感觉到毛骨悚然。
“天玑司。”第三道水痕诡异地凝成镜面状,“传说能理阴阳,断吉凶,青铜河图镜可照三魂七魄。”
小邓子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第西颗星的水迹怎么都画不圆:“至于摇光司……”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刮起怪风。油灯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啪!”
小邓子猛地拍散水痕,脸色煞白:“不能再说了!七司中有三司的名号是禁忌...”他慌乱地用袖子擦拭桌面,却怎么也擦不掉那些渗入木纹的水迹。
小邓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平复。他指尖无意识地着桌沿,声音压得极低:“七司的首领称为星君,星君之下还有七曜使,每一司内都有一名曜使。”说着用指甲在木桌上刻出七道浅痕。
高小叶点点头:这曜使相当于副手。
“金曜使主杀伐,佩鎏金虎头刀。”他指尖点过第一道刻痕,高小叶忽然闻到若有若无的铁腥味,“木曜使掌医、毒,腰间永远挂着三寸长的阴沉木匣。”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小邓子的影子在墙上陡然拉长。“水曜使您今日见过了——”他手指划过第三道痕迹时,桌面竟渗出细密水珠,“寒潭剑出鞘时,剑风能凝水成冰。”
窗外树影突然剧烈摇晃,第西道刻痕处的木纹诡异地泛出焦黑色。“火曜使最是暴烈,”少年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去年东市走水,有人看见赤焰鞭抽过的地方,青石板都熔成了浆。”
第五道痕迹形成一个古怪的字符,小邓子急忙用袖子盖住:“土曜使擅奇门遁甲,据说他能以一敌百。”
“至于风、雷二使……”少年突然噤声。檐角铜铃毫无征兆地叮当作响,明明门窗紧闭,高小叶却感到有冰凉的手指拂过后颈。小邓子嘴唇有些发白,勉强说了下去:“风曜使踏雪无痕,日行万里不在话下。雷曜使手使两柄雷光锤……”
轰隆!
远处传来的闷雷吓得两人俱是一颤。
难道这镇魂司说都不能说?要不然说到雷曜使外面就打起了闷雷,难道这是个修仙的世界?不然为什么这些人的内力都带属性?高小叶心中狐疑。
“今天我们见到的那名女将,”小邓子擦着冷汗低声道,“寒潭剑上的霜纹您瞧见了吧?那是水曜使独有...”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咔嗒”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
小邓子猛地抬手示意噤声,两人屏息凝神。那脚步声极轻,却带着某种诡异的节奏,像是踩着某种古老的鼓点。高小叶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块寒冰正贴着心口缓缓融化。
“不是更夫……”小邓子用气音说道,右手己悄悄摸向腰间。高小叶这才注意到他腰带内侧竟藏着一把三寸长的柳叶刀,刀刃在油灯下泛着青幽幽的光。
高小叶眼瞳巨震,这方世界连小伙计都有几手功夫,竟然随身携带了利刃。而且,这伙计未免知道得太多了,难道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但她翻了原身的记忆,却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消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小叶心中翻江倒海。
窗纸上忽然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那人就站在窗外三尺处,月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头戴乌纱幞头,肩披流云纹大氅,腰间悬着的却不是更夫的梆子,而是一块雕着星纹的青铜令牌。
“天璇司的睚眦令……”小邓子脸色惨白如纸,手中的柳叶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高小叶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掌心不知何时结了一层薄霜。
“砰!”
房门突然洞开,刺骨的寒风卷着枯叶灌入屋内。油灯剧烈摇晃间,高小叶看见门槛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脸上戴着半张青铜面具,露出的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戌时三刻还在未熄灯……”来人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剑在摩擦,“规矩都忘了?”
小邓子扑通跪倒在地:“大人明鉴!是小的在教新来的账房点验库房,一时忘了时间……”
青铜面具下传来一声冷笑。那人抬手轻抚门框,高小叶惊恐地发现他五指关节处都嵌着细小的玄铁尖刺,在月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
“玄铁睚眦锁……”小邓子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您是天璇司的……”
“闭嘴!”面具人突然厉喝,腰间锁链无风自动。高小叶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起来,竟像被无形锁链捆住般剧烈挣扎。
最可怕的是,她分明听见自己影子里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咔”声。
“新账房?”面具人忽然转向高小叶,青铜面具的眼洞后闪过两点猩红,“姓什么?”
高小叶张口欲答,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她惊恐地摸向喉咙,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她的脖颈上竟缠着三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银丝。
“大、大人!”小邓子突然扑上前抱住那人的靴子,“他是潘府新来的账房,还不太懂规矩……”
“咔嚓”一声脆响,小邓子的右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折。高小叶看见有细如发丝的黑气正顺着他的伤口钻入体内,少年的皮肤立刻泛起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
“本官问话,轮到你插嘴?”面具人轻轻甩开小邓子,锁链突然绷首指向高小叶,“再问一次,姓什么?”
高小叶眼前发黑,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她恍惚看见自己袖中滑出一块玉佩——那是原身自幼佩戴的、刻着星纹的羊脂白玉。
面具人的锁链突然僵在半空。
“……摇光?”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
黑暗彻底吞噬了高小叶的视线。在陷入昏迷前,她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清越的剑鸣,以及面具人震惊的低语:
“水曜使的寒潭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