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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九月朔日，巴郡太守府后堂。朱凯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只觉头大如斗。李严所谓的 "商税统计"，竟是用刻刀在竹简上随意记录，盐铁收入与布帛支出混杂不清，更无年月标注，首如天书。
"朱掾史，这是近三年的商税记录，" 主簿陈仓苦着脸，"主公命在下协助你，但某实在看不出头绪......" 朱凯随手翻开一卷，见上面刻着 "建安十一年冬，收盐税三千"，却无具体来源去向，再翻一卷，"布帛税五百" 后竟跟着 "赏歌舞伎十人"，令人啼笑皆非。
"陈主簿，可知为何巴郡商税年年亏空？" 朱凯指着竹简，"非是收入不足，而是账目不明。若连收支都算不清，谈何理财？" 陈仓叹气："某也曾建言用绢帛记账，无奈竹简便宜，主公又嫌绢帛易腐......"
正说话间，小桃奉霜华之命送来茶点，瞥见案上竹简，掩口笑道："这倒像是我家小姐儿时的涂鸦。" 朱凯心中一动，取过笔墨，在宣纸上画出三栏表格："从今往后，需分 ' 盐铁 '' 布帛 '' 杂项 ' 三类记载，每笔收支注明日期、数目、经手人。"
陈仓瞪大双眼："用宣纸记账？这...... 这太奢侈了！" 朱凯摇头："商税乃巴郡命脉，岂可用竹简敷衍？明日起，我自会向主公申请专用宣纸。" 说罢，又写下一串阿拉伯数字："此乃天竺算码，张骞通西域时传入，可使计算快捷十倍。"
巳时三刻，李严召朱凯至正厅。"听闻你要改用宣纸记账？" 李严抚须而笑，"莫不是嫌本太守亏待了你？" 朱凯不慌不忙，呈上改良后的账本："主公请看，这是上月盐税明细 —— 井盐销售五千斛，其中三千斛售与荆州，得钱九千贯；两千斛售与本地，得钱六千贯。支出方面，盐工薪酬三千贯，运输费两千贯......"
"慢着，" 李严皱眉，"为何要用这些奇形怪状的符号？" 朱凯解释："此乃天竺算码，'1' 代表一，'2' 代表二，以此类推。如 '5000' 斛盐，只需写 '5000' 即可，一目了然。" 李严似懂非懂，指账本问："那这 ' 净利润一万贯 '，是如何算出的？"
朱凯取出算盘，手指如飞："顺流运盐至江州，每石成本三百钱；逆流返回，每石成本五百钱。若旱季屯盐十万石，雨季以每石两千钱售与荆州 ——" 算盘珠子碰撞声中，答案赫然显现，"可获利三倍，即净赚一万五千贯！"
李严震惊不己："此等算器，竟比人脑还快？" 朱凯谎称道："此乃徐庶徐元首所赠南蛮算器，元首曾言，善用此器者，可治天下。" 李严抚掌大笑："好！从今日起，你可参与每月幕府会议，这算器...... 也借本太守把玩几日。"
是夜，朱凯在西跨院整理账本，忽闻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他示意小桃吹熄灯烛，自己则屏息贴墙而立。月光下，一道人影闪过，正是李严长子李丰。
"这赘婿果然深得父亲信任，" 李丰低声自语，"若让他继续掌权，我这长子地位危矣......"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塞进墙缝。待他离去，朱凯取出密信，见上面写着 "白额虎亲启，若杀朱凯，赏百金"，落款竟是李丰。
"公子，这......" 小桃脸色发白。朱凯冷笑："李丰啊李丰，你竟勾结山贼？" 想起日间李严对自己的赞赏，心中暗忖："看来，这巴郡的权力之争，己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次日幕府会议，朱凯首次列席。厅中坐着李严、邓贤、黄权等重臣，以及刘璋使者孟达。朱凯展开账本，以阿拉伯数字标注各项收支，惹得邓贤皱眉："此等胡符，成何体统？"
"邓大人可知，" 朱凯反问，"去年巴郡布帛税亏空两千贯，实则是因为织锦坊虚报人数？" 不等邓贤回答，他指向 "杂项" 一栏，"此处记录织锦坊工匠三百人，然某实地查访，仅有两百五十人 —— 多报之数，皆为贪墨之用。"
邓贤涨红了脸："你...... 你血口喷人！" 李严一拍惊堂木："邓贤，会后你与朱掾史去织锦坊对质。若真有贪墨......" 他目光如刀，邓贤顿时哑口无言。
会议结束后，孟达留下，似笑非笑地说："朱掾史果然奇才，某若为刘璋，必拜你为上宾。" 朱凯不动声色："使者谬赞，在下不过是为巴郡百姓谋生计罢了。" 心中却警铃大作 —— 孟达此来，怕是要探听自己与李严的关系。
戌时三刻，朱凯夜访绣楼。霜华正在灯下研读《六韬》，见他手中算盘，笑道："听闻今在幕府大展神威，连父亲都赞你 ' 有张子房之才 '。" 朱凯苦笑："却也招来了杀身之祸。" 将李丰勾结山贼之事如实相告。
霜华放下书卷，玉笛轻叩案头："李丰这孩子，终究是被宠坏了。先母早逝，父亲忙于军务，对他疏于管教......" 她望向窗外明月，"你可知，他母亲临终前，曾托我照顾他？"
朱凯动容："夫人重情重义，但李丰既己起了杀心，便不可再留手。" 霜华点头，从抽屉中取出一卷《巴郡地形图》："白额虎盘踞在铜锣峡，那里是巴郡通往荆州的要道。若能借此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朱凯己知其意 —— 借李丰之手，引出白额虎，再一举歼灭，既除山贼之患，又断李丰羽翼。霜华取出一支金簪，簪头刻着巴蛇吞日："明去铜锣峡，带上这个，可调动附近府兵。"
次日辰时，朱凯率墨山及十名府兵，佯装运送商货，向铜锣峡进发。行至峡口，忽闻一声唿哨，数十名山贼从山上杀出，为首者虎背熊腰，正是白额虎。
"留下钱财，饶你不死！" 白额虎挥舞着开山刀，眼中闪过贪婪。朱凯示意墨山打开木箱，露出里面的 "廪君皂"—— 却不知，箱底藏着霜华亲制的火药包。
"虎爷，这是巴郡特产的 ' 廪君皂 '，" 朱凯笑道，"若您喜欢，全送与您。" 白额虎狐疑地凑近，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 —— 霜华率五十府兵杀到，玉笛横胸，英姿飒爽。
"白额虎，你勾结李丰，意图谋反，" 霜华一声令下，"给我拿下！" 府兵们张弓搭箭，白额虎转身欲逃，却见朱凯点燃火药包，一声巨响，山贼们顿时乱作一团。
混战中，朱凯瞅准机会，一剑刺伤白额虎大腿。墨山趁机将其捆绑，押至霜华面前。"饶命！" 白额虎磕头如捣蒜，"是李丰公子让某来的，说事成之后，赏百金！"
霜华冷笑道："将他押回府，交由主公发落。" 转头望向朱凯，眼中带着赞许："没想到，你连火药都能制。" 朱凯低声道："只是粗制，比不得后世......" 话未毕，忙掩口 —— 险些说漏了嘴。
巳时三刻，李严府正厅。李丰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白额虎被押在一旁，身上血迹斑斑。"父亲，孩儿知错了！" 李丰哭喊道，"孩儿只是嫉妒朱凯，一时鬼迷心窍......"
李严面色铁青，手中玉珏几乎被捏碎："你可知，白额虎烧杀抢掠，害了多少百姓？你竟为了一己之私，勾结山贼！" 说罢，命人将李丰押入柴房，即日起禁足。
"朱掾史，" 李严转向朱凯，语气缓和，"多亏你识破奸计，否则巴郡危矣。" 朱凯谦逊道："此乃夫人神机妙算，在下不过是奉命行事。" 李严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虎符："今后你可凭此符，调动巴郡境内五百府兵。"
是夜，朱凯独坐窗前，望着手中虎符，思绪万千。忽闻窗外传来琴音，正是霜华在绣楼弹奏《流水》。他取出算盘，开始计算今日之战的得失 —— 却不知，在李丰的柴房中，一双怨毒的眼睛正透过窗缝，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朱凯，你夺我父爱，毁我前程，" 李丰咬牙切齿，"总有一日，我要你百倍偿还！" 说罢，从鞋底取出另一封密信，上面写着 "许昌曹操亲启"......
建安十三年的秋天，巴郡的商道与权谋之争，正如这渐浓的秋意，愈发深重。而朱凯手中的算盘与虎符，终将在这乱世中，掀起一场惊天骇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