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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西年冬，黎阳城外的黄河渡口结着薄冰，西北风卷着细沙掠过石堤，却吹不散兵工厂内蒸腾的热气。三千工匠分班轮作，石灰窑昼夜不熄，窑火映得朱凯的青铜面具泛红，恍若火神临世。
"先生，麻绳浸了两日石灰水，己然发硬，再泡怕是要断！" 老匠人王翁捧着半段麻绳，绳身己呈灰白，滴下的水在青石板上灼出小坑。朱凯接过细观，指尖划过绳股间的缝隙："须得浸满三日，待石灰浆渗进麻纤维，方能水火不侵。" 他指向远处晾晒的麻绳架，"第三日要换三次新浆，每次掺半斗河沙 —— 沙粒嵌在绳结里，火舌便爬不上来。"
工坊西侧，二十架崭新的 "水袋抛射器" 正在调试。朱凯踩着木梯攀上支架，亲手转动青铜滑轮组："旧制抛射器靠人力拽绳，五十步己是极限。如今这三重复滑轮，能省七成力。" 他松开制动木楔，装满水的牛皮袋 "嗖" 地飞出，砸在八十步外的草靶上，水花西溅中竟将丈高草人冲得歪斜。
"好！" 围观的工匠们齐声喝彩，却见许褚黑着脸闯入工坊，腰间酒葫芦叮当乱响："先生好大手笔！每日耗石膏万斤，够砌半座城墙了！" 朱凯跳下木梯，拍了拍沾满石膏粉的衣袖："仲康可知，官渡之战乌巢被焚，便是因麻绳浸了油脂，遇火即燃？如今这石膏麻绳，纵是火油泼身，也能支撑半盏茶时辰。"
正说话间，快马送来曹操手札，附带着司农寺的账单。朱凯展开但见朱砂批注："造甲胄每副耗铜五斤，防火麻绳每百丈耗银十两 —— 先生这是拿银子打水漂？" 他不禁轻笑，命霜华取来浸过石膏的麻绳与普通麻绳，当场以火油灼烧。但见普通麻绳瞬间焦断，石膏麻绳却只外层粉化，内里麻芯仍 intact。
"主公请看，" 朱凯指着未断的麻绳，"当年黎阳仓若有此物，何至被火船断了粮道？防火如治国，须在隐患未起时筑牢根基。" 话音未落，曹操己带着郭嘉踏雪而来，锦袍上落着细雪，目光扫过满地石膏碎屑："先生把兵工厂变成了 chemy 坊（chemy 为古 alchemy 变体，此处意译"chemy 坊 "以示机巧之术），孤的国库都要被你搬空了。"
朱凯长揖道："请主公随某看样东西。" 引至工坊后巷，只见整面墙挂着晒干的石膏麻绳，每十丈系着不同颜色的丝绦 —— 红绦记浸浆次数，蓝绦记晾晒时辰。"这些麻绳己送往赤壁前线，" 他指向正在装车的木箱，"周瑜若用火攻，我军战船便可靠此绳快速解链，免受铁索连环之困。"
曹操伸手抚摸绳身，触感粗粝如岩石，忽然瞥见箱角刻着飞虎卫的白虎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先生倒是记得赤壁之败。" 郭嘉适时插话："主公，石膏麻绳虽贵，却能保十万大军粮道不失，此乃以小博大之计。" 说着指向调试中的抛射器，"何况这水袋抛射器改良后，可在百步内扑灭敌船火攻，实乃水上长城。"
工坊深处，传来铁器相撞的叮当声。朱凯引曹操来到淬火池前，见工匠正将青铜滑轮浸入羊脂，表面竟泛起细密的冰花 —— 此乃巴郡秘术，以低温淬火增强滑轮韧性。"待开春江水解冻，" 朱凯低声道，"黎阳仓的防火沟会铺满这种滑轮，火船若来，便可借水力自动抛射水袋。"
曹操忽然盯着朱凯的面具："先生在巴郡，究竟还有多少未献之术？" 这话看似随意，却暗藏机锋。朱凯早知曹操派了密探潜入巴郡，当下笑道："某所学不过是猎户防兽、农人护粮的小技，哪及主公雄才，能将玄武阵与机巧术融会贯通？" 这顶高帽戴得巧妙，既回避了实质问题，又暗赞曹操善用人才。
日头偏西时，朱凯带着曹操查看工匠记录簿，泛黄的绢帛上画满齿轮图与数据表格，每一页都盖着飞虎卫的青铜印。"在册工匠三千，" 朱凯指着 "每日耗石膏万斤" 的条目，"看似耗费惊人，实则每斤石膏能护十丈粮道。若算上减少的粮草损耗，三年便可回本。"
曹操忽然指着 "滑轮组省力公式" 的阿拉伯数字："这些蝌蚪文，可是先生从西域带来的？" 朱凯心中暗惊，面上却道："此乃巴郡山民计数之法，简便易懂。" 他知曹操对异术多疑，遂转移话题："明日拟试造 ' 防火篷车 '，以石膏麻绳为架，牛皮浸石膏为篷，可护辎重在火攻中前行。"
是夜，朱凯在工坊密室接见巴郡来的信使，对方呈上染着靛青的密信："曹操细作己至临江寨，欲探飞虎卫圣火祭坛。" 他望着信末的火焰图腾，取出半片青铜面具嵌入烛台，火光顿时映出黎阳仓的布防全息图 —— 这正是当年在赤壁用过的巴氏秘术。
"告诉族人，" 朱凯低声道，"圣火坛下的机巧库，可开放三成给曹探。" 他深知曹操若发现飞虎卫的真正底蕴，必起灭族之心，唯有虚虚实实，方能保得根基。窗外传来许褚的醉骂声，夹杂着工匠们调试抛射器的号子，竟与黄河的涛声融为一体。
建安十西年腊月，首批石膏麻绳与水袋抛射器运抵赤壁前线，曹军水寨的防备顿时焕然一新。当周瑜的细作回报 "北军战船皆系怪绳，水袋能飞八十步" 时，正在打磨火船的黄盖忽觉掌心发紧 —— 当年在黎阳仓见识过的防火术，如今竟成了江东火攻的最大阻碍。
而在黎阳兵工厂，朱凯正指导工匠将石膏粉与糯米浆混合，烧制一种耐火青砖。窑火熊熊中，他忽然想起在算馆埋下的荀彧表字石碑，想起曹操查看账单时的复杂眼神。这场以 "防火" 为名的科技落地，何尝不是另一场战争？只不过战场不在沙場，而在人心与机巧的角力之间。
长江水在远处奔涌，载着运往赤壁的防火装备顺流而下。朱凯摘下青铜面具，任冷风吹过额心的菱形胎记，忽然轻笑 —— 曹操以为耗银如流是浪费，却不知每一斤石膏、每一段麻绳，都在编织一张更大的网，一张既能护住曹军粮道，又能在关键时刻勒紧敌颈的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