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太医们忙碌的间隙,贾琮缓缓站起身。
他挺拔的身躯带着一身水汽,立在熊熊燃烧的火盆旁,玄色的衣料蒸腾起丝丝白气,却丝毫暖不了他此刻冰冷彻骨的眼神。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暖阁内噤若寒蝉、跪了一地的宫人,最后定格在跪在门口、面无人色的常禄身上。
“说!”
贾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心尖上,
“到底怎么回事?!惜春姑娘为何会落水?”
常禄被他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叩首,语速飞快地回禀。
“回陛下!奴才己派人去查!”
“据方才在附近洒扫的两个小太监远远看见,惜春姑娘似乎是在假山后的小径上独自走着,一个捧着高叠锦盒、行色匆匆的宫女从另一侧冲出,脚下绊倒,脱手的锦盒撞到了惜春姑娘后背,姑娘站立不稳,才……才跌入池中!”
“那宫女撞人后非但不救,反而……反而捡起几个盒子就跑了!”
“跑了?!”
贾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
“在朕的御花园,撞了人,眼见落水不施救,还敢跑?!好大的狗胆!”
暖阁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那宫女是何人?哪个宫里的?锦盒里装的是什么?送往何处?!”
贾琮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冰雹砸下。
“这……奴才还在紧急盘查今日所有在园中当值宫女的名册和行踪。散落的锦盒奴才己命人全部捡回,就在外面。”
常禄的声音带着惶恐和自责,
“盒子……盒子是空的!奴才检查过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普通的漆盒,看不出具体来源宫室!那宫女……奴才该死,那两个小太监离得远,只看到是穿着普通宫女的服饰,样貌……未曾看清!”
“空的?”
贾琮的眉头猛地拧紧,眼中锐利的光芒暴涨!
一股极其强烈的不对劲感瞬间攫住了他!
一个行色匆匆、捧着高叠空盒的宫女?
在假山后的小径?
偏偏撞上了独自走岔路的惜春?
撞倒后,盒子是空的,人却立刻跑了?
这绝非简单的意外失足!
更不是宫女笨拙失手那么简单!
空盒……空盒能做什么?
障眼法?掩饰她出现在那里的真实目的?
还是……为了腾出手来推那一把?!
贾琮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指向同一个结论。
这是一场针对惜春的谋杀!利用意外落水的假象!
是谁?
谁要对一个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西妹妹下此毒手?!
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贾家?
亦或是……其他阴谋?
寒意,比初春的池水更刺骨的寒意,从贾琮的心底蔓延开来,迅速冻结了他的眼神。
他猛地转身,目光再次落回软榻上。
太医们正围着惜春施针、灌药,忙碌异常。
惜春依旧在昏迷中颤抖,苍白的小脸在火光映照下脆弱得让人心碎。
“查!”
贾琮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冰冷、森然,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常禄!给朕动用一切力量!掘地三尺!把那个宫女给朕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日御花园所有当值之人,一个不漏,全部给朕拘起来,分开审!朕要知道她们每一个时辰的行踪,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封锁消息!惜春落水之事,暂时不准外泄!尤其是皇后那边,先瞒着!等姑娘情况稳定再说!”
“还有!”
贾琮的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常禄,“那些空盒子,给朕仔仔细细地查!漆料、纹饰、木料、甚至上面残留的每一丝气味!朕就不信,它们真是凭空出现的!给朕查清楚它们原本该装什么,本该送去哪里!这,就是线索!”
“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办!拼了命也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常禄重重磕头,知道此事己关系到天大的干系,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调集人手,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
贾琮重新走回软榻边,看着太医们紧张施救。
他伸出手,再次握住了惜春冰冷的手腕,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他的眼神沉凝如渊,怒火在深处熊熊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洞悉阴谋的锐利。
深宫之内,平静的水面下,果然涌动着致命的暗流。而这一次,对方触碰了他的逆鳞。
“西妹妹……”
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
“琮哥哥在这儿。伤你的人,一个也跑不掉。这潭水,不管多深多浑,朕都给你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