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找你
在江市的第三个月,姿真收到蓝菲寄来的婚礼请柬。
也是一份和解书。
可这种东西来得太晚,姿真早已不需要。
她打开请柬阅读过后,随手便扔进了垃圾桶中,是跟这段没有血缘的姐妹情一个结束,也是跟自己的和解。
在江市的地址被知晓。
姿真很快搬离,知道她新地址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告诉顾婉禾,她私下去参加了她举办的音乐会,得知她已经脱离了宗老的掌控,为她感到高兴。
一年后又从顾婉禾那里得知,宗老病重,宗衍把握住了宗氏的全部实权,却也没有因此为难宗彻,反而跟他合作得很融洽,没有兄弟之间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为财产的分割而闹出不愉快。
二人不知什么时候私下往来,竟然渐渐架空了宗老。
这些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却不是姿真所关心的了。
她开始了新生活,身上的伤疤逐渐愈合减淡,过去那一张张脸也开始变得模糊,忘记宗衍的样子是在三年后的一个晚上。
她从梦中惊醒,梦里宗衍的脸孔是模糊的,她一身冷汗,惊愕的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可他是宗家长子,宗老亡故后成为了继承人,只要打开港媒头条,总能看到他的名字。
可这些年关于他最多的还是他在商界的传闻。
有关感情。
三年前那条拦下私家车与前妻对峙,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条绯闻,那之后,他身边不曾出现任何一个异性。
所有人的猜测却惊人的一致,都说,他是无法忘怀前妻。
可三年以来,宗衍不曾打扰过姿真,更没有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姿真摸了摸额角的冷汗,想到三年前的那场雨,她坐在车里,小心翼翼擦去宗衍额角的雨水冲他微笑。
她劝他回去,劝他不要让自己更厌恶他。
那一刻宗衍眼中全是蔓延的痛楚。
凌晨手机响起。
在宗彻发来的邮件。
他会定期给姿真发来邮件,每一次里面都会写上很多他想要说的话,难得这一次,他谈到了宗衍。
姿真将那一段单独拎出来读了三遍,读到最后,如鲠在喉。
“不知怎么,自从父亲走后,我总觉得三哥积攒的那口气散了,这几年里三哥拼了命的工作,我以为他是怕我跟他争,可父亲走后,他竟然提出要跟我共同经营宗氏。”
这几年里,姿真能够得到的宗衍的消息,也只是从宗彻的邮件里了。
他又说。
“最近三哥越来越懈怠,那天我去找他,竟然看到他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在晒太阳,还有上次,他失踪了三天,季助理告诉我,他去看望了几个地方的孤儿院。他没有孩子,他一直想有一个,上次他喝醉说醉话,说起自己唯一的孩子被他杀死了,我想,这怎么可能呢。”
宗衍这三年,无数遍复盘自己伤害姿真的过往,每一次回忆,都是将自己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的所作所为,怎么能让姿真原谅。
她离开,是明智之举。
所以在她走后,他的每一天,都是在赎罪,他的钱拿去资助无人收养的孤儿,姿真曾经想养猫和狗,他不允许,如今却自己养上。
他伤害过姿真,害她在监狱里受尽酷刑。
他曾一个个找过伤害姿真的那些人,一遍遍听姿真受过的伤和痛,她哪里被刀割过,他就自己划自己一刀。
她的指甲被拔掉。
他就拔掉自己的。
企图用自残的方式,弥补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可那又有什么用?
他永远都找不到那个人了。
姿真不曾回复过宗彻的邮件,这是第一次,只有短短数字:“帮我告诉他,好好活着。”
只有这样,才是对宗衍最深刻的惩罚。-
七月。
顾婉禾收到姿真来自大草原的一张明信片,上面只有两字:“很美。”
她见到季锐,随口提起。
毕竟那是姿真离开后,第一次有消息。
她走后再也没联系过过去的这些人,得知顾婉禾离开了宗老,生怕她经济拮据,只汇了一大笔钱给她。
算是报答她曾经的恩情。
等顾婉禾想要找人,却再也没有回音。
不光是她。
所有人都找不到姿真。
这张明信片是唯一的线索。
大草原的风光美,人好,当地人很热情,姿真一留便是三个月,在这里的每一天,似乎都能够让她忘却过去苦楚。
草地是柔软的,她躺在上面,梦中却是凌乱的,白日里忘记的那些事情,总会在梦里回忆起来。
想起宗衍,想起母亲,还有那个远在异国从未相认过的姐姐。
秋曼的孩子已经两岁多了。
姿真曾托宗宝妮送礼物过去,每一年的生日都有,哪怕她的人生已经残破不堪,她还是希望姐姐可以带着她的那一份,一生顺遂平安下去。
在梦里,姿真隐隐约约有了泪意。
草原碧绿,天空湛蓝,耳边仿佛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的,她猛然睁开眼睛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原,空无一人。
不会有人来寻她。
不会有人像在意自己一样在意她。
她的母亲,父亲,都是凉薄的,寡情的,她能做的,唯有爱着自己。
可不知怎么。
耳畔的那道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她直起身子坐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一步步寻去,草地柔软,每一步都是轻快的。
她突然很迫切。
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寻找她。
步伐很快,声音由远及近,仿佛近在咫尺,可抬起头,茫茫青原,广阔无边,风吹过草尖,带动细微的响声。
周围瞬间又安静下来。
没有人找她,没有人唤她,也不会有人一直等她。
失落感正涌上心尖时,忽然又感知到了身后那道温柔注视着的眸光。
身子一僵。
姿真扯唇蔓延出一丝苦笑,约莫又是自己的幻想。
正欲离开。
耳边这次却真切地听到了那声压抑许久的“姿真”。
回过头。
宗衍正站在那里,他笑着,迎上姿真满眼的泪光。
他想,好好活着的必要条件,便是留在她的身边,所以,他不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