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川站在那里许久,像是惊魂未定。
我挤出指腹上的血,竟不知不觉间下意识的用舌尖抿了一口,咸咸的,腥腥的。
我妈说口水能消毒,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可她未必知道。
一个一生都未能走出大山的女人,用她贫瘠的知识供养着我见识到了更加广阔的世界,我实在没有理由用所谓的科学去驳斥那一份最纯粹的爱意。
沈怀川再度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手上还拎着一盒家用医疗箱。
“我看看。”
他一把拉过我手,仔细端详了一会:“我帮你消毒,然后再贴一张创可贴。”
“不用!”我缩回手,“这点伤算什么,你再来晚一点老娘都愈合了,我才没那么娇气!”
沈怀川没有继续坚持,放下手中的医疗箱看着我:“柳嘉,这顿饭让我来吧。”
低落的心情被这一句话瞬间拔高,我瞪圆双眼,踮起脚,努力视线和他齐平:“你说真的?不过也对,你这种男人就该多做点饭,不然以后不会有女人看得上你的!
“这个时代,男人没有一技之长永远不会走进女人的内心!”
我猛的抽出一只手,试图做出‘真棒’的手势,可就是这个大幅度的动作让我一时间没能站稳。
脚尖承受不住重量,摇摇晃晃向前倒去。
不偏不倚,我倒在了沈怀川的怀中,宽广的胸膛和他那小男人的心眼截然相反,硬邦邦的甚至有些硌人。
由于是刚洗完澡,沈怀川身上的热气还未彻底散去,隔着一件睡衣我依旧能感受到炽热的温度。
我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没想到被他瞬间捕捉,一双杏儿眼带着几分蛊惑。
他喉结上下摆动:“你是打算一直站在这了?”
我慌忙起身,借力推开他的同时还顺势捏了一把他那紧实的胸肌。
什么臭男人?
锻炼给谁看,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撩拨女人吗!
我准备离开厨房时,沈怀川忽的叫住我。
“等一下。”
“咋了又?摸一下还想让我赔偿不成?”
沈怀川伸出手靠近我的嘴边,在即将接触我的嘴唇时又猛的停住,缩回拇指伸出食指,语速很缓:“有血。”
我一瘪嘴,不屑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
走出厨房后,手机叮咚一声响起。
消息是韩秋忆发来的,格外简洁:工作找到了吗?
我向后瞥了一眼开始戴上围裙的沈怀川:今天刚找到,明天正式工作,放心吧。
她回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我发了一个‘贴贴’的嘴脸。
像她那样肩负家族使命的大女人,能抽空问我一句已然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印象中,她的十八岁礼就是钟山那一片的某个别墅区。
是我穷其一生也望而却步的存在。
在等沈怀川做饭的时候,我刷着手机上的短视频,这个时代三条腿的鸭难找,胸肌宽广的男人可到处都是。
你不给我看,有的是人求着我看,而且不仅求我,还语气暧昧的想让我给他点赞!
我一边刷着这些擦边男的视频,一边乐的咯咯笑。
嘶哈嘶哈的口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咣——
陶瓷碗重重的落在餐桌上,香气四溢。
“你吃不吃了?”
“吃吃吃!”见他眼神不善,我连忙解释,“女人嘛,总的在这操蛋的生活中找点消遣,你别说你就从来不看我们女人跳舞了!”
“我不看。”
他夹起一片肉塞入嘴中,语气冷的比外面的冷空气还更甚一些。
“切,爱看不看。”
沈怀川一共做了三道菜,青椒牛肉、水煮大虾、韭菜鸡蛋,道道色香俱全。
至于味道,我还得一一品尝。
首先吃的,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竟然戳我的青虾。
我吃虾很有经验,光用嘴就能剥掉所有的壳,根本不需要再去动手。
夹满汤汁吸入嘴中的那一刻,我整个人有些怔住,像是有电流穿过全身一般,像是某个死去的味蕾瞬间复活。
我吸了吸鼻子,不动声色的吃完了一整盘虾。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沈怀川竟然一只都没吃。
他全程没有看我的囧态,只静静的吃着眼前的东西。
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觉得他是傻子,可现在,当我知道他是一名心理医生后,我只能说,他看穿了一切,却把所有都埋在了心底。
在此时,他用沉默守住了一个大女人最不堪的脆弱。
“沈怀川,谢谢。”
他终于侧过脑袋,像是刚发现我一般:“你是该谢谢我,收留你工作,还为你做饭。”
这男人,全身上下嘴最硬:“行,一会老娘刷锅洗碗还不成?免得你以后觉得我占了你多大的便宜!”
“不用,你一会睡沙发就行。”
“我次奥……”
他爹的,我收回刚才说他傻的话,他从头到尾都在扮猪吃虎,是个十足的心机男。
我躺在沙发上,疲惫的闭上眼。
陶瓷碗碰撞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住在这里,你男朋友不会查岗吗?”
我愣了一会,他不可能看不出许佳年那拙劣的谎言。
问出这句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有意 讽刺我。
我摸出香烟,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于是索性将烟盒随手丢在地上:“谁都管不住老娘,老娘是自由的野玫瑰。”
“你是野女人。”
“……”
我他爹的真想一掌扇在他那尖酸刻薄的嘴角上,然后狠狠啐上一口,但此时我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野女人就野女人,那咋嘛?”
就在我即将入睡的时候,这犯贱的男人又一次挑战了我的底线,他站在沙发的另一头:“醒来后把烟盒收掉。”
我忍无可忍,随手抓住一个沙发靠垫使劲丢向他。
可次日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披上了一个毯子。
地上没有烟盒,头下枕着那被我丢下去的靠垫。
睡觉前沈怀川在厨房,醒来后他还在厨房。
烤面包的香气闯入鼻腔,给这清冷的屋子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早上只有烤面包和牛奶,外加一个煎蛋,如果不满意你就去外面吃。”沈怀川看着手机上的时事新闻。
满不满意的我无从可说,毕竟我几乎从不吃早饭。
我抢过他盘子中的面包:“是简陋了些,但凑合着吃吧,老娘主打不浪费。”
早上出门,他换上了一套干练的西装,擦得铮亮的皮鞋几乎闪瞎老娘的狗眼。
这男人,真是不安分,要我说,何艳当初就该多给他几掌。
出门的一刹,他忽的转过身看着我:“今天有个患者,会很难缠,到时候你可以选择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