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画纸上被笔尖戳通的那一处,心中横生几分歉意。
“抱歉,刚才有些走神。”
宋锦书将咖啡放在我身边的小桌子上:“是温的,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等会儿再喝。”
我点头,重新在画架上换上新的画纸。
宋锦书则是背靠在桌子边,双手撑住桌面静静的看着我:“画像这个职位并不多,但有时的确很重要,你也算是个天才了。”
宋锦书说话时和沈怀川一样,几乎是客观的像是第三者,不掺杂一点个人情绪。
只是,宋锦书的嗓音天生有些温润,让人听着如潺潺流水格外舒服。
我扭头看向她:“我这算啥天才,听说外面那个才是名副其实的怪物。
“连跳五级,十八岁出国……”
“十八岁出国,在斯坦福专攻心理学,一年内获奖无数,甚至在专业的话题引导性实验中,当众把导师的秘密挖了出来。”
宋锦书说着说着忽的笑了出来:“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才吗,不过是见他的门槛,但像我这种普通人,有时连见都是奢望了。”
我总感觉宋锦书话里有话,但还是忍住了内心的好奇,自顾自的重新削了一只铅笔。
“大概一个半小时。”
我下了一道轻微的逐客令,宋锦书也很聪明,只轻轻一笑:“好的,画好了可以到办公室找我,我就不打扰你了。”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我才开始再次动笔。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我的绘画速度快了很多。
按照自已的推演,我将照片上的人画出了正面和左右侧脸三张。
是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远看第一眼就有些令人胆寒的感觉。
如果是电视中姓沈的那位,我想他一定会再去探究一下基因问题,可我没那个兴趣。
我不过是个临时的帮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基因问题我一窍不通。
我轻轻叩响宋锦书的办公室:“宋警官。”
宋锦书立刻站起身,冲着我咧嘴笑:“进来吧。”
我将三张画放在她的桌上:“已经是尽我所能了。”
“是他?”宋锦书眉头轻蹙,随即抬头看向我,“已经很棒了啊!这个人我们曾遇到过一次,我一会就去上报。
“很感谢你柳小姐!”
她的逐客令也是格外明显,我后退一步:“那就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我可以离开了吗?”
宋锦书看了一下四周,有些尴尬的讪笑:“这种地方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有机会我让怀川组个局,当面感谢你。”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没细想,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怀川。
在宋锦书的口中,她称沈怀川为‘怀川’,而且她能请得动沈怀川这尊大佛。
我冷不丁的哼笑起来。
原来话中不止有逐客令。
我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沈怀川正在打电话,车辆的位置没有动过,这段时间内他应该一直都在等我。
见我出来,他对着手机那头平静了说了一句:“那好,先这样,我还有点事。”
挂断后,他将手机放入兜中,随即转身看着我,
他的身材很好,今天穿的又是一套经典的沈氏风衣,修长的腿节展露无遗。
白皙英俊的脸庞透露出冷峻的气质,薄唇轻抿,眼神疏离淡薄,黑色的高领毛衣让他有一种韩剧男主的感觉。
“结束了?”
“嗯。”
“那…我们回去?”
“等一下,”我从兜中抽出一只雨花石,靠在他的奔驰车上,“抽支烟,这么长时间憋死我了。”
点燃后我深吸一口,熟练的弹掉烟灰。
沈怀川向前迈了一步,我戏弄般的将手中的烟递给他:“来一口?”
空气凝滞了一瞬,他淡淡开口:“柳嘉,你对抽烟没有瘾,戒掉或许会更好些。”
“戒掉?”我不屑的嗤笑,“老娘戒掉以后不抽烟抽你啊?”
我听到一旁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吸烟是半年前刚学的,第一支烟是我捡别人丢在地上的,而点燃那支烟的火,则是我妈坟前燃烧的黄纸。
戒,怎么戒?
“沈大学者,你那套学术研究还是用在患者的身上好,别浪费精力在我的身上。”
沈怀川几欲开口,却都憋了回去。
他也许深谙聊天的艺术,能从聊天中揣测出别人的心理活动,可遗憾的是,总有人会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于是一切高超的技巧,就都成了花拳绣腿。
我瞥了一眼他,再度深吸一口烟走到他的面前,冲着他缓缓吐出烟气。
“走吧,沈天才,这口气是在酒馆那次我还给你的。”
也许‘天才’一词并不足以去形容他,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产生了一种更加浓重的抵抗心理。
沈怀川接连咳嗽了很多声,直到等我坐上副驾后他才缓缓上车。
送我回去的路上,一辆小型货车从我们身边驶过,车厢上是一排排挂满彩灯的氢气球。
“原来今天已经十二月了。”
沈怀川看了一眼车载仪表盘似有似无的低喃了一句。
“怎么,”我看向他,嘴角勾着笑,“沈学者想邀请我一起迎接新的一月吗?”
他似乎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你对我的称呼还真是多。”
“别打岔,回答我的问题。”
沈怀川见躲不过,于是再次旁敲侧击:“柳小姐的朋友多,就算我邀请了,也应该轮不到我。”
“你猜对了!”
我看到沈怀川的目色有过一瞬的晦暗,但很快就回到了那股高冷矜贵的模样。
一路无言,在下车之前,我拿出手机。
“四千,扫码还是现金?”
“等发工资一起给你。”沈怀川态度冷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不行!”我一口否决,“工资是工资,外账是外账,到时候财务再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沈怀川眉头一拧,俊脸阴沉,极不情愿的掏出手机。
不过我无所谓他的情绪,只要钱到位,一切就都和我无关。
“拜拜!”
我冲沈怀川做了一个比心手势,他却头也不转的一脚踩下油门。
总的来说今天还算是开心,除了宋锦书那一句带着针锋相对的话语。
实际上,我确实欣赏沈怀川,他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没理由讨厌,可如果因为这个让宋锦书对我有敌意的话。
那只能说,大可不必。
我一直觉得雌竞是最无聊的事,雄竞才稍微有点意思,当然,必须是在主角归我的情况下。
天黑的越来越早,不到六点时整条大街就已经被黑暗笼罩。
我不想上楼,但又不知道去哪,最终坐在了小区楼梯上抽起了香烟。
烟这玩意有时能缓解寂寞,有时也会加剧寂寞。
我拿出手机,点开沈怀川的聊天框:“沈学者……”
删掉。
“沈老板……”
删掉。
爹的!我一狠心,猛吸一口烟:“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