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时候,我甚至有些胆颤。第一次提前半个多小时就已经到了绿洲,我的本意是为了避免被沈怀川找到话茬。
就凭我那天说的话,正常男人很难不记仇。
可意外的是,当我到绿洲的时候沈怀川已经到了,而且正坐在我的工位上帮我削铅笔。
“这么早?”他将手上的铅笔放下,站起身留出我的工位,“我看你的铅笔有些顿了,所以想……”
我有些诧异,从沈怀川的神色和谈吐中,并看不出他怀恨在心的模样。
我将包放在桌面,看着笔盒中那几支刚被削尖的铅笔:“拜托,绘画不是所有铅笔都要越尖越好,总要有几只钝头的才行。”
说出这句话,我只是单纯想告诉他关于绘画上的知识,其实心中甚至还在想着可以缓解一下氛围。
可遗憾的是,也许是我长期的情绪压抑,导致这句话说出口后颇有一种责备的意味。
“抱歉。”
沈怀川少有的主动笑起来:“我以为…不过还好你今天来的早,这里面有很多我都没来得及削尖。”
我撇撇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看日志表上今天好像没有你的患者?”
他点点头,语气有些清淡:“都交给他们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有我的工作,当然…你自然也可以清闲些。”
“你花高价雇我来,不会觉得有些亏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存在什么亏与不亏。”他耸耸肩,转身离开。
说实话,对于面诊患者,沈怀川本身就也是个闲职。他更多的工作是关于绿洲的总体统筹。
而我的工作,则是一切都附属在他面见患者的时候。
接到他要离开的消息时,我一时间有些怅然若失。
本就无所事事,一下子就更觉得自已可有可无了。
周三那天的傍晚,沈怀川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内和他的家一样,简洁、大方。
我以为他会和我开个简短的小会,就像是高中的班主任一样,没想到我一进门他就冲我抖了抖一张邀请函。
“什么玩意?”
沈怀川将邀请函放在桌边:“你看看。”
那是一张伦敦大学的讲座邀请函。
在看到的一瞬间,我忽的想起了大学老师的一句话:现在我为你们讲课,你们不好好听,将来出去补习,你会发现讲课的还是我,而且,很大概率到了社会你就再也没机会接触到我了。
这张邀请函将一切都变得具象化了。
作为心理学领域世界一流的伦敦大学竟然会邀请站在我眼前的这个男人去演讲,而我甚至还一度欺辱他。
“那我是不是就没工作了?”
沈怀川眉头轻皱,若有所思:“什么意思?”
“你这一走至少十天半个月回不来,那我难道就在工位上干坐着吗?还是说我要配合别人?”
打心底说,我不想配合别人,我也懒得再去认识一个新的天才。
沈怀川释然的笑了:“带薪休假。”
“我?!”
我一时间震惊的瞪大眼睛,且不说我这才上班几天就休假,光是带薪就已经秒杀了大多数公司。
“当然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陪我一起去伦敦。”
这句话沈怀川说的很轻,似乎已经预感到了我会拒绝的结局。
“我还是多睡一会吧。”
沈怀川颔首,又补充道:“我理解你不愿意出远门,但有时候适当的放松可以充分的调节情绪,我可以报销你出门的费用……”
“那可以!”
“前提是…”
我就知道没一个老板是呆子,沈怀川也是如此,可他后面的话让我哭笑不得。
“前提是,你要每日向我汇报行程。”
监视就监视好了,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只要你报销,就算是安个摄像头在我脑袋上我都乐意。
——
沈怀川是周四乘坐飞机前往伦敦的,由于没有直达,他需要提前很长时间,而且到了伦敦也不仅只有学校演讲。
学术交流、临床科普、经验分享一连套下来他可能大半个月都得待在英国。
而我则彻底成了闲人,连续两天一觉睡到了傍晚,第三天实在是难以入睡,精神好的感觉这辈子都不想再睡觉了。
准备出门的时候,朝瑶刚好回来。
“嘉嘉姐?我还以为你上班去了!”
“给自已放空了一下。”
我没好意思说出我现在已经开始躺尸,沈怀川的工作福利好的像是开玩笑。
朝瑶扎着两条马尾辫,一脸惊喜的看着我:“真的啊!我也和公司请假了!接近一个月呢!”
她笑起来的时候和朝云辞一样,两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格外惹眼,像是春天的太阳。
“请那么久,你要去哪?”
朝瑶鼓着腮边,小嘴噘的更加可爱:“其它城市!
“我是编辑嘛,自已也会偶尔写点小说,虽然一直不温不火,但最近实在有些没头绪,就准备出个远门。”
经过两天极致的清闲,我一时兴起:“加我一个?”
朝瑶立刻拉住我的手激动的快跳起来:“好啊!我正愁和谁一起呢!”
“周之灿呢?还有你哥。”
我有些不相信她竟然会没人陪,朝瑶长的可爱俏皮,而且有一眼富家千金的贵气,愿意当她陪玩的绝对不在少数。
“之灿啊,他要写论文了,我哥嘛,他说他也要整理毕设……”
“周之灿也没毕业?”我更加诧异。
“他今年大四,之前在酒馆当服务生就是为了了解服务业的工作,现在已经回学校去了。”
朝瑶说完这句话,似无意向我屋内瞥了一眼,随即目光停留在那断了弦的吉他上。
良久,她缓缓开口:“嘉嘉姐,你还会弹吉他呢?”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向着屋内瞥去,尴尬的讪笑:“不会,是我一个朋友的,吉他坏了还没来得及还给他。”
朝瑶的点点头,被身上的背包压的有些吃力:“嘉嘉姐,我先把包放屋里,一会一起吃顿饭?”
看得出来,朝家的人真的很喜欢吃饭。
临走之前,朝瑶将我屋里的吉他也一同拎了出来:“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吉他店,到时候应该可以修起来。”
我其实并没有打算修好宋礼的吉他的,毕竟说实话,就算是修起来我也找不到他的人。
谁知道他会出现在哪个酒馆或者哪个高端包厢呢。
不过,想到宋礼,我现在又多少有些替他感到遗憾,如果不是酒馆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他应该不会选择去KTV卖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