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瑶带我去的吉他店距离我们住的地方并不远,有时我也会路过此处,但从未留意过这家店铺。
店铺不大,墙面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吉他,在筒灯的照耀下显得崭新惹眼。
“老板!”朝瑶丝毫没有见外的跑进店内,抱着吉他大声招呼,“老板,我要修吉他!”
“来了!”
听声音说话的应该是个老年人,大概半分钟后他乐呵呵的走了出来,眼上带着老式的老花镜:“你来修吉他?”
两人似乎认识,但还没等朝瑶回答,他就一眼看到了柜台上的断弦吉他。
“这么老式的马丁吉他?”
他双手缓慢的着吉他表面,嘴角嵌着抹不去的笑意。
朝瑶回头看了一眼我:“秦爷爷,年轻时也喜欢弹吉他,后来……”
“后来老咯,弹不动了,也没人再愿意听我这个老头子弹了,索性开了一家吉他店,也算是陪伴终生。”
秦爷抢完朝瑶的话,随即看向我又迈了两步:“姑娘,这吉他不是你的吧?”
我点头,犹豫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一个朋友的。”
“那你的朋友一定很珍惜它,这把吉他的弦已经断了很多次,市面上甚至已经不再生产,重新配上的也全是其它型号的弦线,幸运的是,这次它遇到了我!”
秦爷说完后又蹲下身子在柜台后面的纸箱中开始寻找,找了许久他还是没能找到,说话时语气都有些发颤:“不可能啊,我记得它前两年还在的。
“这种老式马丁吉他市面上已经难得一见,我留了那几根弦很久。”
又过了几分钟,秦爷还是没找到他想找的东西,为了缓解尴尬,朝瑶拉住我往外走了两步:“秦爷爷,我们先去吃顿饭,一会再回来取可以吗?”
“可以,可以!”
屋内的秦爷也是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我和朝瑶这次并没有去商场,也没有去什么特色的餐饮店,两人极为默契的坐在了一家路边的面馆中。
朝瑶的饭量很小,一碗面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擦着嘴,歪头看我,眼神中明显又在打什么小算盘:“嘉嘉姐,前段时间你是不是和我爸妈吃了顿饭?”
我如临大敌,吸溜一口面条顺便点了点头。
“喔~”朝瑶坏笑着,“那你吃的开心吗?反正我妈后来可打电话给我了。
“她说,你长得漂亮还懂礼貌,看起来也是一副自立自强的模样,一定是个好姑娘。”
我浑身开始燥热起来,这种话,听起来就有些肉麻。
“说我漂亮我认,”我有意对朝瑶摆明态度,“但是说我好姑娘嘛,那可就不一定了。”
朝瑶自然听出了话中的含义,乐呵呵的晃着脑袋:“女人坏点才好,不会被欺负,反正我也喜欢嘉嘉姐。”
噗嗤——
我一口面汤直接噗了出来:“好辣!”
朝瑶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偷笑,笑起来和她妈妈简直一模一样。
吃完后,我们又走了好一会儿,等回到吉他店的时候,秦爷已经躺在木摇椅上开始看起了报纸。
见我们出现,他颇为得意的站起身,指着柜台上的吉他说道:“弦线不同,音色也就不同,我全都换上了它本该有的型号。”
“这么快?”朝瑶瞪圆眼睛,眨巴眨巴的极为可爱。
秦爷更加得意,就连腰都挺的更直了些:“那当然,玩了吉他四十多年,我闭着眼都能调弦试音。”
“多少钱?”我拿出手机。
可原本融洽的氛围没想到被我这句简短的话彻底破坏,似乎空气都凝滞了好一会。
朝瑶扭头看我:“嘉嘉姐,不要着急嘛,秦爷爷可是老吉他手,他修吉他有个规矩,就是会当着客人的面弹一首曲子,客人根据曲子来自已给价,你点一首?”
我有些愕然,看着秦爷脸上的不自在十分中肯的道歉:“抱歉秦爷爷,我……”
“没事儿!”秦爷嗓音洪亮,没有年迈老气横秋的模样。
可是朝瑶的要求着实为难到了我,我虽然听歌,但大多是为了消遣,很少会特别喜欢一首歌。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就算是某一首歌爆火,也往往只是昙花一现,我根本记不得名字。
“你说吧,我平日不怎么听歌。”
朝瑶仰头对上我的眼睛,白净的脸蛋上出现两个小梨涡,辫子上的满天星图案和她一样带着独特的芬芳。
“那好,我来!”
朝瑶说完后就跑到秦爷的身边,低声耳语了一句后,两人一同大笑起来。
秦爷的手法很是独特,明明已经是老年,但从曲目中却可以听到中气十足的感觉。
和现在的口水歌不一样,他的弹奏会震撼人心,似乎每一根弦都镌刻在了脑海之中。
“没有歌词,”朝瑶趁秦爷闭眼入情的时候轻轻靠近我,“这是秦爷爷自创的曲目,也有人为他填词,但他都拒绝了,他说一首好曲目,勾起的应该是每个人心底不同的故事。”
几分钟后,弦音骤停,像是被什么生生切断一般,毫无转折。
秦爷将吉他放回我的手中:“告诉你的朋友,弦断了是可以换的,音乐断了也还可以重弹,但人不行。”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秦爷,随后又将目光看向朝瑶。
“到了这个时代,有这把吉他的人已经不多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敌不过岁月流逝。”
老年人似乎都这样,说着说着就能讲出一大堆人生哲理。
我不喜欢这些。
可他的话却让我产生了很多的怀疑,就比如,他是否也认识我的这位‘朋友’。
离开吉他店的时候,我按照朝瑶的话照做了,将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秦爷,我不知道是多少,也不知道够不够那几根弦线的钱。
但,那已经是我身上的所有了。
我们走后,秦爷的吉他店很快再次陷入来时的清冷,他也重新躺在了摇椅上,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嘉嘉姐,你真要陪我出去吗?我去的地方很远。”
我以为再远不过几百公里:“当然。”
“可我去的是拉萨!”
我一下子沉默,没想到这朝瑶人小心大,远的几乎超过了我的想象。
朝瑶期待的眼神看着我:“还去吗?”
我骑虎难下,一开始就不该说什么大话,拉萨太远了,也许它是很多人朝圣的地方,可我只觉得劳累。
但看着朝瑶的目光,我又很难下定决心否决,思虑良久,我终于怯懦的点头:“去。”
朝瑶瞬间蹦了起来,搂着我拥进我的怀中,撒娇的像个孩子。
“有人陪我,真好!
“那明天我陪你把吉他还回去,我们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