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门前的音乐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宋礼的嗓音也很快淡了下去,只有吉他声还经久不断。
听着烦心,我索性离开了这家酒馆,向着玉林西路的深处走去。
在这种地方,酒是最不愁卖的,也是最不愁买的。
不知走了多久,路边的人逐渐稀落下来,就在我准备折返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几声爽朗的笑。
“哥们儿,你这故事顶多换瓶白开水。”
“可不就是嘛,这个社会从不缺鸡汤,腻的比水还无趣。”
我定睛看去,看到一家门店很小的酒馆。
它没有牌匾,靠在门边的也只有一块陈旧的木板,木板上用小彩灯写了一句话:一个故事换杯风花雪月。
故事换酒,一个很常用的噱头,但能做好的酒馆往往少之又少。
怀揣好奇心,我缓缓走了过去。
“呦,来了个美女。”
“这下故事可就多了。”
在他们的眼中,美貌似乎成了罪孽。
我的脚步逐渐放缓,但碍于面子我还是继续往前走着,四处打量一番后,发现附近的摄像头很多,于是再无顾虑。
那几个男人一直看着我,虽然我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目光,但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来杯小酒馆,尝尝。”
店家扫视了一眼我,指了指门外的木板:“美女,你说一个故事,我可以为你特调一杯酒,故事精彩了兴许可以免单。”
“我不差你这点钱。”
我坐在靠墙的高脚凳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路边那一排数不到头的梧桐树。
老板自觉无趣,尴尬的笑了一声:“这就做。”
这些男人,喝了点酒最容易发疯,不知是谁嚷嚷着另外一人讲出自已的故事,却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动。
我也是来听故事的,几分钟过去故事没听到,光听他们瞎吵吵了。
就在我丧失兴趣的时候,逆光处走过来一个人,女孩说话很干脆利落:“可以换酒?”
店家点点头:“当然,姑娘贵姓?”
“姓李。”
女孩应该还是个大学生,虽然身上的穿着时尚艳丽,但仍旧掩盖不住那尚未褪去的稚气。
我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这成都特色在我的口中有些寡淡,一时间竟期盼这女孩能给我带来什么劲爆的故事。
在开口之前,她将目光转向我,带着些许敌意:“姐姐真漂亮,来这喝酒男朋友不会生气吗?”
爹的,用得着一开口就这么劲爆?
我沉吟:“姐姐还没有男朋友,要不妹妹给介绍一个?”
周围的男生发出一片唏嘘声。
女孩低下头:“姐姐这么漂亮,就算没有也一定只是不想有,用不着我来介绍。”
我将酒杯缓缓放倒,直到有酒水洒落,并不断逼近女孩的脚边。
当酒洒完,我坐在高脚凳上躬腰仰头看着她:“我是来听故事的,不是来找茬的,妹妹你平时少吃点盐,看把你闲的。”
我不生气是我大度,但老娘不是没有脾气,气场这一块儿她还压不住我。
女孩后退一步,猛的转身,酷酷的小皮衣上铁链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从哪开始呢?”女孩双手插兜,那双画着烟熏妆的眼睛盯着地上的那条酒渍,“从认识那个渣男开始吧。”
我笑出声。
十个故事九个情感,九个情感八个渣男。
想了解后续的欲望顿时消退了很多。
她再抬起头时,脸上带着几分骄傲:“我是广东人,毫不避讳的说,我家里很有钱,我妈是公司董事,我爸名下有三个厂,家族里面有人当官有人从军有人经商,哼,什么地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但是你们敢信,我他爹的竟然那么犯贱的喜欢上了一个小城市中镇上的男孩?”
一个男生附和:“小镇青年也是很有潜力的好吧?”
女孩白了一眼他:“那个扑街仔就是个鹌鹑!潜个粑粑力!
“我大学的时候和他在一起,他明明很爱我的,所有事情都迁就着我,可没想到一毕业他就要和我分手!
“你们猜是为什么?”
姓李的女孩在说话时手足并用,看得出来她很是气愤。
“你都说人家是渣男咯,那肯定是看上别的女人了呗!”
“嚯!”女孩伸出手掌,做出劈下的动作,“我一刀砍废那个扑街!”
几个男生十分配合的后退一步。
女孩抢下其中一人手上的半截香烟,可能是想耍酷,猛吸上了一口,却被呛的接连咳嗽,就连唇钉都在颤抖。
“喂,你猜猜。”女孩冲着我点了点头。
“没兴趣。”
“猜不出来就猜不出来,说什么没兴趣嘛!你们漂亮的女人大多没脑子。”
我站起身,向她迈了一步,她也立刻挺了上来:“打我?”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我伸出手捏住她嘴角的烟头,丢出门外:“不能抽烟就别抽,女孩子家家干嘛因为一个男人过不去?”
她给自已挽尊:“我…抽烟也是要学的好吧?装什么高尚!”
我本想就这样离开的,可她这么一说,我顿时不想走了。
我拿出口袋中仅剩的两根雨花石,一根塞进她嘴里,一根叼在自已嘴里,分别点燃:“尝尝这个。”
女孩怨恨的看着我,却始终不好意思当众吐掉。
喝完就抽烟,当狗就当狗。
“你骗了他,你没告诉他你的身份,对吗?”
女孩狐疑的看着我,不说话。
“男生不是男人,你问问在场的这几个人,”我扭头偏向店内的另外几个男生,“看他们愿不愿意和你谈恋爱。
“男人可能会吃软饭,但男生不会,他们希望用自已挣来的一切来养活你,来让你觉得骄傲。
“但当知道你的阶层远超过他的时候,他就会放弃了,你应该庆幸你遇到了一个这样的‘渣男’,他甚至会编造一个出轨的谎言让你死心。
“小姑娘,你后面遇到的每一个男人,或许都会是小说中的反派。”
物欲横流的年代,只有这些初入社会的人还有一颗相对纯洁的心灵,谁也保不准,男孩将来会不会后悔自已曾经的‘高尚’。
我走后,姓李的女孩继续着她的故事,只是声音变得有些怏。
家境不是她的错,谁都没错。
原路返回的时候,29号酒馆也逐渐冷清下来,朝云辞和朝瑶已经离开。
宋礼的吉他靠在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下,影子拉的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