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宋礼的冲锋衣后,身子很快进入了一种较为舒适的温度。
站在日月坪的地界,风一吹就会有很多细小的雪花从松枝上落下,在这种情况下,光很容易便有了形状。
雾非雾,雪非雪。朝云辞和朝瑶拍完照后就开始打起雪仗,两人的笑声在山巅不断回旋。
我站在雾凇之下,兀的听到宋礼的轻呼声:“柳嘉,我也给你拍张照怎么样?”
“不拍!”
我讨厌拍照,冠冕堂皇的说,是因为想用心欣赏每一刻美景,而非耽误时间在拍照上。可实际上,我终究是有些胆怯和自卑。
即便知道自已怎么也不至于不上镜,可那种长期而来的压抑感让我一直抵触拍照。
我以为宋礼会就此作罢,可没想到他竟从别在身后的手中掏出一朵冻玫瑰。
那是一朵货真价实的冻玫瑰,娇艳的红色花瓣上甚至还有凝结的冰层,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
“你哪儿来的?”我有些诧异他手上那朵美得摄人的玫瑰。
宋礼得意的挑眉:“玫瑰是刚才在一棵雾凇下发现的,相机是因为这棵玫瑰向别人借的。”
“捡的?”我向前一步,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澎湃。
“可以这么说,但换个思路理解,也许是别人故意的手留余香。”
我被他一本正经的玩笑逗乐。
“来吧,相信我,”宋礼后退一步,做出拍照的姿势,“以前我也算是学过摄影。”
我还是站在原地犹豫着,这一次我真的不想拒绝,可心底的枷锁始终在牢牢锁着我的向往。
这时朝瑶跑到我的身边,冲着我手上的玫瑰惊呼,又看到宋礼端着相机,立马做出拍照的pose。
宋礼的快门声第一次响起。
好像是冰层破碎枷锁断裂的声音,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有朝瑶脸上的笑意如初升的朝阳一般更加热烈。
“嘉嘉姐,低头!”朝瑶挽住我的后脑勺,仰头凝视着我。
在那带着些许暧昧的姿势下,我看到天边的光束透过云层,直直穿入我们之间的缝隙。
拍照过程十分愉快,朝瑶解决了我所有对姿势的恐惧。
末了,她让我走到一棵雾凇之下,单手捏住玫瑰枝置于鼻尖,45°闭眼仰头。
紧接着,我听到雾凇被轻微晃动的声响,碎雪瞬间稀稀落落的飘忽而下。
快门在那一瞬间定格。
“嘉嘉姐的御姐范儿可足了。”朝瑶一边看着宋礼手中的相机,一边止不住的称赞。
我终究是没能鼓起勇气亲眼去看看自已的照片。
不过,真正令我意外的是,我所跨出的每一步都似乎并不难,天不会塌,地不会裂,世界照常运转。
这些我本讨厌的东西,今天甚至都没有影响到我的好心情。
按照计划,我们只在山顶上停留了三个小时,下山的时候人很多,缆车排队就排了很久。
西岭雪山只是一个小小的途经点,下山后我们吃了点东西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路上,我接到了柳海的一通电话。
这是今天唯一一件糟心的事。
我没接。
十分钟后,他再次打来电话。
我仍旧没接。
直到第三次电话铃声响起,朝瑶才小声提醒我:“会不会是急事?”
我厌恶低喃:“他能有什么急事,无非就是没钱了。”
我接通电话后,柳海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不耐烦:“没事我就挂了。”
“等一下闺女,我…你……”
“没钱了?”
“不是钱的事!”柳海连忙解释,“是你弟弟,他说他想你了。”
我笑出声来,我宁可相信太阳打西边出来:“那你替我转告他,我不想他。”
“他说他想去找你……”
“别来,我养不起。”
说完后,我就挂断了电话。
记忆中弟弟柳星野其实对我的一切遭遇都处于观望状态,面对柳海的苛刻和打骂,他不制止也不添油加醋。
但有时候,什么都不做,本就是一种罪孽。
我挂断电话后,车内的氛围一下子冷寂下来。
窗外是漆黑的一片,零星可见的树木和山头在急速后退,在这一刻,仿佛我的旅途成了逃离。
“云辞,我们买的帐篷在后面吧?”
朝云辞看向宋礼,点头:“在的。”
“宋哥,我们下面去哪?”朝瑶也有意打破车内的死寂。
宋礼开车也很稳,他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向上指着车顶:“今天看完了山,下面就该看看天了。
“今晚我们住在康定,明天带你们去看看真正的天。”
让宋礼当向导的好处就是,我们不需要去怀疑他的选择,也不需要去准备太多的攻略。
他本身就是地图。
我们到康定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迫于次日就出发,最终只住在了一家民宿内。
说不上环境多好,但明显更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四面八方来的旅客也会聚在一起畅谈过往经历,遗憾的是我对这些本就没有兴趣,被柳海的一通电话打来更是心情怏怏。
第二天我是第一个醒来的人,清晨的空气夹杂着寒意,可呼吸入肺却觉得无比清爽。
在一家早餐店吃完早饭后,我又打包了一些回去。
到了民宿时恰巧他们三人醒来,朝瑶睡眼惺忪,明显是昨夜聊的很晚:“嘉嘉姐,我还以为你偷摸走了,给我难受坏了。”
我抿嘴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不走。”
这三人在昨天的夜谈中成功拐走了另一辆车队的三个女生。
听朝瑶说,三个女生来自魔都,因为其中一人被公司辞退,另外两人干脆辞职,所以才有了这趟出行。
但由于是第一次出行自驾,一路上磕磕绊绊也不算顺利,便提出要和我们一同出发。
我不反对,反正也不要我出钱,多点人反而多点安全感。
不过,宋礼偷偷告诉了我一件事:这三个女生的车内有一架天文望远镜。
十一点半,我们吃了午饭后正式从康定出发。
经过两个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停在了一片旷野处。
当然,所谓旷野也并非是完完全全的草原,只是,于我而言,眼前的山川湖草似乎真的一望无际。
宋礼靠在车头,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荡,忧郁的脸上多了几分桀骜不羁。
“这是哪儿?”我问。
他向我递出一根烟,点了一下远方的山峦。
“鱼子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