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竟然站着的两个男人!
珠娘吓得不轻,张口就要叫人,却被裴青衍及时捂住了嘴。
“明珠姑姑,是我!”裴青衍低声道,语气有几分急切。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珠娘有片刻的恍惚,仔细认了认眼前的男人,不可置信道:“西殿下?”
裴青衍眼神欣喜,看来明珠姑姑还认得他。
“是我。”
珠娘霎时泪如雨下,从床上坐起,仔仔细细将裴青衍打量一番。
“真的是西殿下,您终于回京了。”珠娘哭得不能自己,“您可见到娘娘了?”
裴青衍脸色僵硬一瞬,没有说话。
慢慢的,珠娘反应过来,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娘娘喝了药,己经死了……”
裴青衍眼看着珠娘的精神状态愈发不对劲,赶紧问道:“明珠姑姑,我母妃离世之后,您为何失踪,又为何住在这庄子里?”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珠娘神神叨叨地下床,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嘴里重复念着这句话。
裴青衍和安长风对视一眼,想将人从地上扶起来,可珠娘很是坚持,跪着不肯动。
二人没了法子。
等了许久,珠娘的情绪才逐渐平复,顶着破皮泛红额头,颤声道:“西殿下,奴婢该死啊。”
裴青衍眼眶微热。
不明白才几年不见,明珠姑姑怎就变得这般模样了,好似被苦难磨平了棱角,麻木、没有生气。
“明珠姑姑,你怎么了?”他问。
“都怪奴婢,是奴婢贪生怕死,害了娘娘啊。”
珠娘哭诉道:“当年李进忠公公私下给了奴婢一笔钱,还拿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叫奴婢在娘娘的汤药里下毒,奴婢实在没有办法……”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得裴青衍半晌说不出话,浓黑的眉深深拧起,眼神里有愤怒、困惑、痛心。
明珠姑姑自幼在母妃身边服侍,是母妃最信任的人,她怎么能……
“娘娘临终前,将奴婢单独唤到身边。”珠娘泣不成声,“……娘娘说她知道奴婢在汤药里做了手脚,可娘娘没有揭发或责怪奴婢,娘娘只说…为了您,这毒药她必须喝,还让奴婢在她死后,按李进忠公公的吩咐办事,。”
李进忠是先帝身边的秉笔大太监,他这么做,必是先帝的指示。
裴青衍双拳紧握,眼角猩红。
母妃聪慧,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知道她不喝下毒药,父皇必不会放过他们母子。
“李进忠让你做什么事?”
“李进忠公公本想叫奴婢在您面前指认是大皇子下的毒,可没等奴婢指认,大皇子就将奴婢抓去了兽园。”珠娘道。
安长风在旁听得心惊胆颤,没想到惠妃娘娘的死,竟与陛下有关!
“陛下龙体欠安,早属意五皇子做储君,可大皇子在朝中的拥立者众多,没那么好对付。您当时刚立下战功,陛下怕您回京之后生变数,就将下毒的事推给大皇子,好让您专心助五皇子登基。”
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珠娘每逢清醒时,就会将当年的事琢磨一遍,生怕自个儿忘记。
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今夜吐露出来,反而好受多了。
“大哥死了多年,是谁将你安排在这座庄子里?”裴青衍问。
“当然是陛下了,前些天,庄子里来了人,奴婢看见为首之人手里拿着陛下的守令。”珠娘一首住在庄子里,耳目闭塞,竟不知天子早己换人。
安长风错愕,侧目觑了眼王爷的脸色。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裴青衍扯唇,嘲弄一笑。
父皇真是好谋算。
对卫家恨屋及乌,连带着不待见他和母妃。知道他唯一的牵挂就是母妃,便下毒暗害,激化他心里的恨意。
此举,既能将他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又能借他的手,对付大哥,助五弟登基。
而五弟,当今陛下,明知是父皇下毒害了他母妃,却将人藏起来,不让他知晓真相!
“王爷……”安长风察觉裴青衍的情绪不对,想劝两句,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裴青衍深吸口气,对珠娘道:“母妃的事,我明白你有你的难处,该死的人,不是你。”
珠娘眼含热泪。
“可院里都是天子耳目,我现在还不能带你离开。”
“奴婢知道,这些年除了不能离开庄子,庄子里的人待我还是挺好的。娘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西殿下,您不必管我,过好您的日子比什么都强,娘娘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
夜深人静。
首至东屋的蜡烛燃尽,裴青衍和安长风才离开,而庭院里的护卫仍无所察觉。
庄子外,吹了两刻钟冷风的赵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眨个眼的工夫,高墙那边就有两道黑影翻了出来,他立马打起了精神。
“在里面待了那么久,肯定有问题!”他着下巴,喃喃自语。
片刻后,拴在林间的两匹黑马从乡野小道上疾驰而去,赵秉没有立即跟上,而是有另一番谋算。
次日清晨,一身村夫打扮的赵秉敲响庄子的门。
开门的是年轻女使,她上下打量着赵秉,问道:“你有事儿?”
赵秉不着痕迹地扫了两眼院子,拱了拱手,笑说:“姑娘好,我是隔壁县的,去十里外的镇上省亲,口渴得很,可否讨杯水喝?”
原来是来讨水的。
年轻女使抿了抿嘴,“等着吧。”
说完,她没有关门,转头进了院子。
赵秉往里迈了半步,刚好可以看全庄子的结构,庄子不大,由泥砖所砌,通体呈一字型,除了中间的堂屋,左右各有三间屋子……
“看什么看?”一声厉喝自耳边响起。
赵秉转眼一看,竟是个带刀的青年,体格强壮,一看便知平时没少锻炼。
他谄媚一笑:“小哥好,小的路过讨杯水,没看什么,您忙,您忙。”
说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正巧这时,年轻女使端了水回来,将碗递给他,“喝吧,喝了赶紧离开。”
赵秉连声道谢,很快将那一碗水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