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这信纸比宫里娘娘的妆奁还干净,半个墨点都寻不着。"
李承稷两指夹着素笺,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瞧。窗外三更梆子刚敲过,苏明琬的药锄尖"咔"地挑破窗纸,月光漏进来照在信笺上,隐隐显出几道水波纹。
"取半钱益母草灰来。"她解下腰间鹿皮囊,掏出个青瓷小瓶,"再寻些陈年艾绒——要浸过月事血的。"
承稷耳尖发烫,手上铜药匙却稳稳舀起药粉:"北镇抚司的兄弟翻遍八大胡同,就为找这包沾血的草灰?"
#### 二
青瓷碗里的药汁泛起铁锈色,承稷屏住呼吸将信纸浸入其中。纸面突然浮出朱红字迹,像伤口渗血般缓缓晕开:
"...腊月廿三燕山卫换防,右营调往通州码头..."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声。蓝玉旧部参将王猛踹开房门,铁甲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李侍郎夜半私调锦衣卫,是要造..."
"王将军来得正好。"苏明琬的白绫缠住他护腕,"您闻闻这血锈味——和上月送去朝鲜的貂皮大氅,熏的是同一种龙涎香吧?"
承稷抖开信纸,朱砂字迹遇风转黑:"将军这出入宫禁的令牌,背面怎么刻着倭国菊纹?"磁石链"咔"地吸住王猛腰牌,令牌裂开露出半枚带牙印的蜡丸。
#### 三
五更天寒,承稷咬着笔杆在回信上勾画。苏明琬递来青玉碗:"晨起采的头一泡孕妇溺,要怀胎三月的才够味。"
"这骚气..."承稷屏息蘸墨,"比蓝玉别院的狼毒酒还冲鼻。"
"就是要冲。"她突然按住他手腕,"字迹得浅,墨里掺三成槐花蜜。"笔锋扫过宣纸,尿骚里混着甜腻,"等漠北太医拿艾草熏烤,尿碱遇热显形,瞧着就像喜脉滑象。"
窗外忽起鸦啼。承稷笔尖一顿:"苏姑娘这药量,可别真诊出个皇子来。"
"放心。"她指尖弹开药锄上的冰碴,"掺了漠北狼毒的花蕊粉,脉象虚浮似孕,三日自散。"
#### 西
十日后,燕山卫中军帐炭火正旺。藩王军师举着信纸在火上烤:"王爷大喜!明廷愿嫁永乐公主和亲,您看这脉象图..."
兀良哈三卫首领劈手夺信:"放屁!这分明是居庸关布防图!"信纸突然自燃,焦痕拼出关隘缺口,"快传太医!"
帐帘掀开,老军医须发结霜:"确是喜脉滑象,尺脉如珠走盘..."话音未落,帐外传来马匹惊嘶。苏明琬的白绫卷着风雪破帐而入:"先生好医术,连喜脉都能诊成行军图!"
#### 五
承稷踩着满地狼藉的兵书,看老军医袖中滑落半截艾条:"你们...你们在溺里掺了辽东硝石..."
"错了。"他掰开对方紧攥的拳头,掌心黏着带尿碱的密信残片,"是秦王陵的朱砂土。"残片遇血显形,露出蓝玉旧部与倭国往来的海图,"当年浇筑长陵的丹砂,倒成了你们的催命符!"
雪原尽头忽现烽烟,二十艘倭船趁着破晓潮汐逼近海岸。承稷将尿碱粉撒向烽火台,青烟中浮现燕山铁矿的脉络——当年筑炮台用的铁水,正混着孕妇溺里的硝石结晶。
"呆子,该走了!"苏明琬的白绫卷来半截令箭,"蓝玉残部在三十里外..."
承稷却盯着海岸线升起的黑帆:"你看那旗舰的吃水线——舱底压的怕是辽东铁矿!"
惊涛拍岸声里,新拟的《海防策》被浪花打湿,墨迹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靛青色。那颜色正与三年前沉没的宝船中,倭国使臣袍袖的暗纹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