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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姐妹二人，牛大力心里好像针扎一样疼痛，心一横，说道：“等着，别乱跑，我去去就回来。”也不等罗钰瑶回话，便快速的消失在拐角处。
牛大力猫着腰，踮着脚，像片没重量的影子溜到小院墙根下。空气里飘着的米香和炖肉的油气，熏得他肚子里的锣鼓敲得更响。他心里一横，翻墙入户的那点勾当，在街面上混饭时也不是没干过。为了那俩丫头片子不饿得哭爹喊娘，他牛大力当回夜耗子也认了。
他三两下攀上不算高的土墙，翻身落下，悄无声息。院里静悄悄的，堂屋却亮着昏黄的油灯，人影晃动，似乎不止一人。牛大力暗骂一声倒霉，这破落户的穷院子，平日里屁人影不见，今日怎么还凑起了热闹？本想溜到西边亮灯的厨屋，那香味勾魂似的就是从那儿飘出。可就在他刚挪了一步——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刚搭上墙头，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三条精壮汉子恰好走出来，六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齐刷刷钉在他身上。
“哎唷！”其中一个络腮胡大汉嗓门洪亮，劈头就是一句，“哪儿来的小毛贼？敢在爷爷眼皮底下伸手？”
牛大力心“咯噔”一下沉到底，差点从墙头滑下来。冷汗瞬间湿透破褂子的后背。被逮住了！他那点偷鸡摸狗的本事，在这几个明显带着硬气的家伙面前屁都不算。慌乱像冰冷的蚯蚓顺着脊梁骨往上爬，眼看铁拳就要招呼过来，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却像开了闸的河水，没头没脑地往外冲：
“爷！爷爷！别动手！误会！天大的误会啊！”他双手乱摆，缩着脖子，声音抖得厉害，“小人…小人是…是特意来报信的！打听清楚了，这边…这边有善心人收留苦命人，才冒死过来报个天大的坏信儿！没想偷东西，真没想啊！”
对面三个汉子动作顿住，互相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为首那个下巴有道疤的汉子皱紧眉头，上下打量着牛大力这副典型的市井混混模样，厉声问：“报信？报什么信？给谁报信？”
“给…给天下受苦的兄弟姐妹报信！”牛大力心一横，索性顺着刚才冒出的念头瞎编下去，语气反倒带上几分他平时坑蒙拐骗时才有的夸张悲愤，“几位爷一看就是…咳咳…那个…深藏不露，心系百姓的好汉！小人白天，就在拐角那家‘丰茂米行’亲眼看着的！那黑心的东家王大疤瘌，他…他把搜刮来的几十石好米，藏得严严实实！全塞进后仓地窖里了！这会儿正囤着等城里的难兄难弟们饿晕了好发国难财呢！小人恨啊！可小人…小人就一副烂骨头，想抢出来分给街坊，那不是耗子舔猫腚——找死吗？”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像破风箱一样呼哧首喘，偷眼觑着那几个汉子。院内这时又走出来两三个穿着同样粗布短打的人，其中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眼神锐利，像是领头的。几人听到“丰茂米行”和“几十石白米”几个字，神情明显都变了。中年人轻轻抬了下手，络腮胡刚要骂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中年人走近两步，目光像刀子刮过牛大力的脸，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后仓地窖？王大疤瘌藏粮？你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爷！我亲眼所见！差点被他们家的恶狗咬死！”牛大力赌咒发誓，反正王大疤瘌的米铺确有个地窖，只不过是不是现在存粮他没底。这帮人眼神不对，他豁出去了。
那中年人目光深沉地盯着牛大力好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紧绷的脸上似乎掠过一丝了然，却又夹杂着更深的东西。旁边一个年轻点的汉子凑到他耳边低声飞快说了几句什么，腰间似乎有什么硬物不经意闪了一下，看着像块腰牌的一角。
中年人听完，转回头对牛大力时，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语气却意外地缓和了那么一丝：“行了，你这信儿…我们收到了。难为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想着饿肚子的。”
牛大力心头一松，刚想挤出点讨好的笑，那中年人却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冷硬，带着不容违拗的命令口吻：“不过，这事你就别管了。拿着，立刻离开这儿。”他扭头示意，旁边一个汉子立刻从屋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包，塞进牛大力怀里。里面是几个硬邦邦的杂粮窝头和一块咸菜疙瘩，沉甸甸的份量几乎能让牛大力暂时忘记恐惧。
“东西拿走！走得越远越好，天亮前别再出现在这附近！”中年人紧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石头砸在地上，“别打听，别掺和，也别跟任何人提见过我们。听明白了？再敢探头探脑，那米铺的恶狗咬不死你，老子让你后悔这辈子生出来！”
冰冷的警告，像盆雪水从头浇到脚。牛大力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怀里捧着那包能救命的干粮，却觉得那点温热驱不散从骨头缝里冒出的寒气。他下意识地连连点头哈腰，脚下发软地一步步往后退。“明白，明白！小人这就走，这就走，绝不碍爷的事…谢…谢谢爷赏口饭吃…” 他一叠声应着，转身撒腿就跑，头也不回地扎进外面的夜色里。
一首跑到两条街开外一处破败的墙角，牛大力才敢停下喘口气，冰凉的汗水顺着额角滴落。他靠在沁凉的土墙上，胸口还在咚咚狂跳。怀里粗布包的硌人感觉无比真切，救命的粮食有了。可刚才那中年人刀子般的目光、冰冷刻骨的警告，还有那几个汉子周身散发的煞气，却比三九天的寒风还要刺人。他们哪儿像什么开粥棚的好汉？分明是冲那米铺去的煞神！
牛大力死死抱着那包干粮，只觉得手心一片黏腻的冰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