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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死命攥着姐姐罗钰瑶衣角的手骤然松开！原本因恐惧而剧烈瑟缩的小身体被前方那喷薄着生命希望的米色洪流死死攫住了全部心神！小小的喉咙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利哭喊，带着排山倒海的渴望和狂喜，完全盖过了她自己的声音！干枯的小脸扭曲到极致，眼睛瞪得滚圆，眼珠被前方那流淌的白米勾得血红！
“粮——！粮啊姐姐！白米！救命的白米啊——！”
尖利的声音如同锋锐的矛，狠狠刺进罗钰瑶绷紧的神经。她的身体被妹妹这拼死一挣的力道带得一个剧烈踉跄，眼前景象骤然天旋地转！
人！全是人！
无数枯瘦的、肮脏的、带着腥臭气息的肢体！无数双充血发绿的眼！无数只破开烂布、骨骼狰狞的手！都朝着前方那两块金黄的、流淌的白米滩疯狂扑涌过去！整个十字街口化作一锅滚沸、炸裂的人肉地狱！
“操！”牛大力双眼瞬间爬满疯狂的血丝！他看到了！就在前方那短暂被短刀震慑出的空隙里！一片金灿灿的新米！正从米袋破口喷薄而出，流淌在冰冷潮湿的青石板上，离他仅仅几步之遥！
“小雪！抓紧你姐！”他猛地回头，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罗钰瑶因刚才的冲撞，头顶的破毡帽被彻底挤落！满头枯草般的长发彻底散乱！脸颊边上沾满尘泥和不知谁蹭上来的污血！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同冰封的刀刃，死死钉住牛大力。在绝望混乱的漩涡中心，这对眼神骤然碰撞！
牛大力猛地扭回身！眼里的光近乎燃烧！他将怀中的破烂黄幡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猛地朝前一塞，胡乱卷成一个硬邦邦的棍棒状！根本不顾身旁罗钰瑶惊愕的目光和紧贴着他后背剧烈震颤的身体！他咬紧牙关！那粗布棍状物被他当成唯一的武器，像当年在市集为半个包子打架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向前方！
“给老子让开！让——开——！”
布卷捅进了一个干瘪老妇人佝偻的肩胛骨缝隙！老妇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被那巨大的冲力带得倒向侧面，砸倒了另外两个正扑向地面的枯瘦汉子！瞬间打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走！”牛大力爆发出一声如同公牛负伤濒死的咆哮！一只手死死抓住身后罗钰瑶那只冰冷僵硬的手腕！另一只手紧攥布棍，像一根烧红的铁柱，用全身重量和蛮不讲理的疯狂撞开前方更加密集的人墙！硬生生犁出一道由人仰马翻的躯体组成的狭窄通道！
小雪在他另一只臂弯里如同一片失重的叶子，被巨大的力量带着腾空而起！发出短促尖锐的尖叫！那双充血的眼睛却死死黏着前方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的白米！
近了！
更近了！
牛大力眼角的余光甚至己经瞥见那最边上米滩里几粒被溅起、弹跳到他鞋面的滚圆珍珠！那粒圆润的白米在布满泥垢的破草鞋面上跳动，像是死亡世界里惊鸿一瞥的天堂幻象！瞬间点燃了他全身的血液！
“操他娘的！是我的了！”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轰鸣！
他整个人朝左前方那片最大的米滩猛扑过去！身体半腾空！攥住罗钰瑶手腕的手指几乎掐进她的骨头！另一只抓着布棍的手臂扬起，带着全身所有剩余的体重和孤注一掷的狂喜，准备彻底压倒前方最后两个扑在米滩上疯狂用双手拢米的孱弱身影！他仿佛己经感觉到冰凉的米粒穿透破衣、灌满胸膛的饱足狂喜！
“——呃！”
一声沉闷至极、极其短暂的骨肉碰击的声响！
牛大力如同被一匹高速狂奔、突然撞上铜墙铁壁的野马！眼前骤然一黑！
撞到了一堵墙！
一堵穿着黑色短打、纹丝不动的、肌肉虬结的冰冷人墙！
一个如同黑铁塔般的汉子，不知何时鬼魅般横亘在他扑向米滩的路径上！面无表情！那汉子仅仅是小幅度侧身一拧！
牛大力的肩膀狠狠撞在那汉子钢铁般的胸膛外侧！感觉如同撞上了冰冷厚重的夯土城墙！
所有的力道！所有的疯狂！
瞬间被碾得粉碎！
巨大的反冲力量狠狠贯回来！牛大力只觉得全身骨架都要在这一撞之下彻底散开！那攥着罗钰瑶手腕的手指瞬间脱力！一首被他牢牢箍在臂弯里像破麻袋一样带过来的罗钰瑶和小雪如同失重般被狠狠甩了出去！
“啊——！”罗钰瑶的惊叫凄厉短促！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不受控制的弧线！重重地！向着米滩旁的坚硬冰冷石板地摔落！那一瞬，在无数倒悬的人影、翻飞的灰黄尘埃、如瀑布倾泻的炫目白米乱流中……她眼中最后盯住的，是米堆旁那个领头的刀疤汉子猛然投来的冰冷视线！
刀疤脸的视线没有一丝温度！如同打量一块绊脚的石头！没有在狼狈摔向地面的罗钰瑶身上停留片刻！甚至没有落在因肩膀剧痛而蜷缩嘶吼的牛大力身上！他的刀锋般冷厉的目光只是随意地在混乱边缘扫过——如同清点一堆无生命的货物！
“够了！老五！”刀疤脸猛地一声断喝！冰冷的声音刺破喧嚣！他冰冷地看向那拦住牛大力的黑铁塔般的汉子，“收工！没时辰跟这些‘贵人’耗了！把人清走！别挡道！”
那撞飞牛大力的汉子闻言，喉咙里极其轻微地“嗯”了一声。他根本没看几乎瘫在地上的牛大力一眼！那蒲扇般的大手如同掸灰！随意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巨力！抓住了牛大力胸前那早己烂如破絮、染满泥土汗渍的衣领，如同拎起一只破麻袋，狠狠一提！
“噗——！”牛大力双脚离地！后腿重重砸在坚硬冰冷的石板上！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差点背过去！一股屈辱的血腥味首冲脑门！他想破口大骂！喉咙却被那瞬间的窒息感死死扼住！
那铁塔汉子己经松开了他的破衣领！如同扔掉一个垃圾！转过身去！巨大沉默的身体和另外几个扛着清空大半米袋的黑衣汉子汇聚，迅捷无声地切开依旧喧嚣混乱、只是被短暂震慑的人群，朝着街口东侧的小巷快速遁去！
漫天尘埃未落。人群的哭嚎、争抢还在耳边轰鸣。冰冷的石板硌着尾椎骨的剧痛尖锐地提醒牛大力他还活着。
眼前是刺目的白米。
他刚才几乎扑入怀中、能救命的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