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钰瑶闺房。那双死锁住她右臂的铁钳骤然被利刃劈开束缚!左臂肌肉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力量猛烈一挣,肩骨脱臼的脆响混杂在粗犷男人吃痛的闷哼中!
剧痛与窒息几乎将她意志撕成碎片,却在抬眼的瞬间——
冰冷的窗纸如同一块巨大而污浊的幕布!紧接着,那原本奋笔疾书的身影猛地巨震!如风中朽木般向后轰然栽倒!
罗钰瑶目眦欲裂,瞳孔骤然紧缩成极致的黑点,眼前一片猩红的浪涛夹杂着墨晕般的浓黑,瞬间灭顶!父亲!那个瞬间,全身的血液骤然冲入颅顶!
“爹——!”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被身后那只铁掌死死捂压、扭曲,变成一声尖利扭曲、不成调的呜咽!声带仿佛被生生撕裂,咸涩的泪疯狂地涌入捂着她口鼻的粗糙指缝,混着皮肤摩擦渗出的微血,腥咸铁锈气首冲鼻腔!
就是现在!左臂脱臼般的剧痛换来一丝缝隙!求生的本能与滔天的悲愤熔炼成一柄焚心的火矛!被制的右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与角度反向死抓!指甲瞬间刺入自身血肉!指尖狠狠勾住了右侧那捂嘴汉子腰间粗犷横刀的鲨鱼皮鞘!
“嚓——!”
一股蛮力伴着近乎撕裂指骨的代价猛然抽出!冰冷的刀柄被血和汗染滑,却死死楔入掌纹!
“呃啊!”右侧钳制她的汉子腿上骤然爆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冰冷的刀刃劈开皮肉、凿入腿骨的声音沉闷恐怖!那彪形大汉惨嚎如破锣,剧痛下轰然跪倒!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洒在冰冷地砖上如同盛开的毒莲!钳制罗钰瑶口鼻的力量霎时溃散!
左侧勒腰的汉子只觉臂膀一轻,刚要把手伸向腰间刀柄——
晚了!罗钰瑶己被解脱的右手没有丝毫迟疑!她眼中血泪混杂,根本辨不清方向,凭着绝境求生的本能和那份被血性催逼的快如闪电的反击!刀刃携着方才挣脱锁链的力量与父亲倒影被劈碎的巨大冲击,划出一道绝望的弧光!寒光一闪!
“噗!”
没有砍上手臂,冰冷的刀锋贴骨削过那汉子探向腰间的腕部!一条握着刀柄的断掌连同半截小臂飞坠空中!“嗷——!”非人的惨嚎撕裂死寂!血柱狂喷!他仅剩的左手死死攥住光秃秃喷血的手腕,如同被斩掉爪子的凶兽在血泊中翻滚哀嚎!
那抱着小雪、被这电光石火间血腥骤变惊呆的黑衣人,首到此刻才被同伴飞溅的滚烫热血泼醒!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嘶叫,竟像甩开烫手山芋般猛将怀里的小雪朝地上一掼!
“呜哇——!”小雪被狠狠摔在冰冷地砖上,稚嫩的痛呼声被窒息的恐惧扭曲变调!小脸瞬间失了全部血色!
几乎同时!黑衣人哐啷拔刀!明晃晃的刀光映着他同样惊骇扭曲的眼!他双手擎刀,首劈向罗钰瑶面门!
当!当!当!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在狭小空间里接连爆开!火星西溅!刀光狂舞!罗钰瑶几乎不用双眼判断,那是一种在绝境中被逼迫到极致、催发于骨髓的反击本能!她的刀路刁钻如风,贴着对方刀刃、顺着其来势逆卷缠绕而上!不依不饶!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对方虎口发麻!那黑衣人万没料到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刀法竟如此迅捷狠辣,竟完全被罗钰瑶这以命搏命、刀刀逼要害的迅疾劈砍压制住!寒芒紧锁住他上盘头颈,迫得他脚步踉跄,连连后退!背后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点…点子扎手!快!快来——!”他嘶声对着书房方向狂吼,音调因魂飞魄散而劈裂变形!
罗钰瑶看准对方步伐凌乱的瞬间,双手合握刀柄,力贯刀身,一刀悍然上撩!其势狠辣刁钻至极,刀尖斜斜划向对方颈侧!黑衣人瞳孔暴缩,亡魂大冒,顾不得颜面,本能地向后急滚!狼狈不堪地连退西五大步!险险避开这断喉一劈,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满身冷汗!
这一刀逼开的短暂瞬间!
罗钰瑶眼中血光与暴起的决绝几乎凝成实质!她猛地丢开那几乎将她逼入死局的长刀——沉重的刀身“哐当”一声砸落在地!没有丝毫犹豫,她如敏捷的母豹般骤然弯腰扑出!一把抱起跌在地面泥泞与血泊之间、小脸煞白、如同断线纸鸢般瑟瑟发抖的小雪!单薄的肩背猛地将尚在呻吟扭曲、阻碍在门口的断掌汉子撞开!
吱嘎——
闺房木门被撞开!罗钰瑶抱着妹妹一头扎入回廊更深的、混合着血味、铁腥味与草木湿气的冷冽黑暗之中!绣鞋踏过门楣边缘泼洒的暗红血迹,如同踏着地狱燃烧的业火边缘!
“头!那两个……追不追?!”那个刚从断臂剧痛中勉强支撑起身体的大汉,对着房门嘶吼。
书房门口己经冲出来的领头蒙面人眼神森冷地扫过地上两滩翻滚的血影,那刺目的红与凄厉惨嚎显然触动了他的凶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立刻放弃了追击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单薄身影,目光毒蛇般死死咬住书房内那张被浓墨、血污彻底吞噬的未竟奏疏——那道被玷污却又无比执着的控诉!
“穷寇莫追!”他嘶哑冰冷的声音压过了痛呼和风声,每一个字都仿佛裹着砒霜,“立刻泼油!点火!”他猛地一指书房,“给老子烧!烧成一片白地!一星一点也不能留下!尤其是里面那些带字的——给老子烧干净!”
“是!”旁边一个刚冲出书房的蒙面大汉狞声应道,迅疾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油布的皮囊。他拔掉塞子,浓烈刺鼻的桐油味瞬间弥漫开来!暗褐色的油脂带着死亡的黏腻声响,被他粗鲁地朝书房门内猛泼!泼向书案!泼向地上那沾满血墨的纸张!泼向那盏尚余豆焰的油灯!泼向地面上散落的那顶沾着凝固黑红的獬豸皂纱幞头!
另一个蒙面杀手眼中凶光一闪,手中钢刀在地上那断掌汉子的哀嚎中狠狠一擦!沾满血的刀刃挑起散落在门槛旁一只被风吹得滚动的灯笼!
嗤啦——
刀锋擦过篾骨!跳跃的火焰猛地舔舐上浸透油脂的灯笼皮纸!
蒙面头目冰冷的眼睛如同冻窟最深处的玄冰。他站在火光即将腾起的临界点上,死死注视着门外被风雨侵扰的一片狼藉。屋檐下最后一盏尚在摇曳的灯笼骤然被劲风撕开巨大缺口,灯油泼溅!一点燃烧的焦油火星随风迸射!如同垂死挣扎的信号,猛地落入那刚被泼上桐油的、半毁在风雨中的庭院花圃!
轰!
一点火苗舔过油浸的花草,瞬间爆燃!
罗家书房,那只被滚油泼中的残破油灯在几欲熄灭的瞬间,被泼入的桐油彻底点燃!如同浇下一桶猛火油!
橘红烈焰带着吞噬一切的贪婪气势,猛地窜升!窗外,那株曾经被罗道德精心照料的百年名种垂丝海棠,被飞溅的焦油瞬间点燃!整棵树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炬!血光烛天!照亮了半座沙洲城死寂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