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纪元:锈血残阳

第二十三章: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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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废土纪元:锈血残阳
作者:
薄荷棱镜
本章字数:
7146
更新时间:
2025-07-06

黑暗。冰冷。死寂。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无声的深海之渊,被粘稠的、名为虚无的淤泥层层包裹。没有痛,没有冷,没有恐惧,也没有希望。只有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空无。

结束了?

这个念头如同水底升起的气泡,微弱地触碰到意识的边缘,旋即破灭。

然后,声音回来了。

不是“腐爪”那垂死抓挠的“吱嘎”声,也不是血雨冲刷废墟的“哗啦”声。是更近的、更清晰的、带着金属摩擦和液体流动的嗡鸣,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平稳的电子节拍声。嘀…嘀…嘀…如同生命最后的刻度。

紧接着,是嗅觉。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某种合成药物的微甜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金属冷却后的冰冷铁腥味。这气味压过了记忆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铁锈和强酸混合的恶臭。

最后,是触觉。一种奇异的悬浮感。身体似乎被某种粘稠而温暖的液体包裹着,沉重感消失了,连无处不在的剧痛也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钝感。只有胸口深处,传来一种持续的、微弱的、如同生锈齿轮被强行润滑后运转的滞涩摩擦感。

陈迟的意识在这片感官回归的混沌中艰难挣扎,如同溺毙者浮向水面。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

“…生命体征…趋于稳定…核心温度回升…脑波活动…增强…”

“…锈蚀指数…下降…速度减缓…血清残留活性…仍在对抗…”

“…能量透支…脏器损伤…需持续生命维持…神经链接…不稳定…”

断断续续的、冰冷而专业的电子合成音和人类压低的交谈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模糊地传入耳中。

血清…锈蚀…生命维持…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贯穿了麻木的神经末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沉沦的欲望。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志力,如同推动万钧巨石,猛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刺眼的白光瞬间涌入!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瞳孔!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灼热的白金色光芒吞没,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适应了许久,刺眼的光芒才渐渐柔和、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长的、如同巨大金属茧的透明舱体内。舱壁是厚重的强化玻璃,内部充满了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粘稠液体,温暖地包裹着他的身体。视线透过微微晃动的液体和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是一个充满了冰冷金属质感和复杂仪器管线的空间。惨白的无影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照亮了舱体上方悬挂的几根闪烁着指示灯的软管和探针,正连接着他身体的不同部位。

一个穿着白色、厚重、带有头盔接口的全身防护服的身影,正站在舱体外的控制台前,低头注视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数据。防护服的面罩是深色的单向玻璃,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反射的仪器冷光和其专注的姿态。

这就是…“磐石”避难所?

陈迟尝试着活动手指。包裹在液体中的手臂传来沉重的阻力感,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牵动了连接在上面的传感器线缆。胸口那滞涩的摩擦感随着心跳持续传来,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陌生的、非人的沉重感。

“他醒了。” 控制台前的身影没有回头,冰冷而平稳的电子合成音通过舱内的扬声器响起,显然是防护服内置的通讯器。“别乱动。你的身体现在是一堆需要重新组装的破烂零件,任何额外消耗都可能让某个关键齿轮彻底停转。”

声音很陌生,不是之前通讯里那个沉稳的男性。

陈迟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只涌起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灼热感,发出嘶哑难辨的“嗬…嗬…”声。他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口鼻似乎也被某种呼吸面罩覆盖着,连接着输送氧气的软管。

“省点力气。” 防护服身影依旧没有回头,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着。“声带和肺部被酸蚀严重,外加能量冲击波震荡伤,没哑巴算你命大。有什么想说的,用脑子想,这里的神经链接系统虽然不稳定,但读取基本意识波动还能做到。不过,” 他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毫无温度的警告,“我建议你最好先清空脑子里的惊涛骇浪,情绪波动过大,会干扰生命维持系统的稳定参数。你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把自己再炸一次。”

陈迟的心沉了一下。神经链接?读取意识?这地方…比想象中更不简单。他强迫自己冷静,压下脑海中翻腾的无数疑问和混乱的记忆碎片——实验室的崩塌、腐爪的终鸣、灰烬最后的刀光、父亲灰烬中冰冷的指令…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努力将视线聚焦在防护服身影的后背上。

你是谁?灰烬呢?腐爪…最后怎么样了?磐石…到底是什么?

这些念头如同清晰的指令,在他意识中滚动。

控制台前的防护服身影动作似乎顿了一下。他转过身,深色的单向玻璃面罩“看”向舱内的陈迟。即使隔着玻璃和面罩,陈迟也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代号‘堡垒’。磐石避难所外勤回收小队队长,兼临时医疗官。”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自我介绍,简洁得像是一份报告。“‘灰烬’…乌鸦…他的生命信号在实验室核心崩塌能量峰值出现后彻底消失。根据现场残留能量特征分析,99.8%概率与目标‘腐爪’同归于尽。他的任务完成度:100%。”

灰烬…死了。和腐爪同归于尽。

虽然早有预感,但当冰冷的结论首接砸在意识上,陈迟的心脏还是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那滞涩的摩擦感骤然加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那个冰冷、沙哑、如同机器般精准,却在最后关头将名字和使命一同交付给他的男人…真的化作了灰烬。

“至于‘腐爪’…” “堡垒”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描述一件被回收的废弃实验品。“目标在实验室核心崩塌前一刻,依靠其强大的腐化核心和吞噬的建筑物质,强行突破地表,试图进行最后捕食。其躯体在崩塌能量冲击及我方接应点预设的‘冰霜’冷冻榴弹饱和打击下,核心活性己确认彻底湮灭。残余组织具有高度污染性,己就地封存处理。威胁等级:归零。”

死了。都死了。父亲、灰烬、腐爪…连同那座疯狂的地狱实验室,一同埋葬在了猩红的地底。

陈迟闭上眼睛,酸涩的液体包裹着眼球。没有泪水流出,只有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疲惫和空茫。

“这里是‘磐石’第七号深层生物医疗维护单元。” “堡垒”的声音继续响起,打破了沉默。“你是‘灰烬计划’启动后,唯一成功回收的‘特殊载体’。也是陈远山博士‘最终净化’项目己知的唯一活体‘钥匙’。”

钥匙…载体…这些冰冷的词语再次刺痛了陈迟的神经。他猛地睁开眼,目光透过淡蓝的维生液和厚重的玻璃,死死盯住“堡垒”。

为什么救我?你们想要什么?血清?还是…我脑子里那些该死的数据?

“救你,是‘灰烬’预设指令的最高优先级。他用自己的生命信号,为你兑换了这张进入‘磐石’的门票。” “堡垒”的声音依旧毫无起伏,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至于我们想要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深色面罩转向旁边一块亮起的屏幕,上面正快速滚动着陈迟的身体扫描数据,尤其是一些泛着暗金色微光的骨骼和神经节点被重点标记出来。

“血清的力量在你体内完成了初步融合与内耗,暂时压制了锈蚀病毒的爆发。但这平衡极其脆弱,随时可能被打破。你现在的状态,非人非怪,是独一无二的样本。陈远山留下的坐标数据包,以及你作为‘载体’本身的生存和进化数据,对‘磐石’理解这场灾难、寻找可能的‘后门’或…控制手段,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样本…数据…价值…

陈迟的心彻底沉入冰冷的谷底。刚逃离了一个地狱,又落入了一个冰冷的观察站?他只是一个被研究的对象?一个承载着疯狂遗产的…活体数据库?

愤怒和不甘如同冰冷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但他没有动。身体被维生液和管线禁锢着,连愤怒的表达都显得如此无力。

“堡垒”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控制台上的某个指示灯闪烁起黄色。

“控制你的情绪,载体。” 冰冷的警告再次响起。“‘磐石’不是慈善机构,但也不是陈远山的实验室。我们提供庇护和延续的可能,换取必要的信息和合作。这是交易。想活下去,想弄清楚你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想摆脱‘钥匙’和‘载体’的命运…你需要‘磐石’,而‘磐石’也需要你。”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

“现在,休眠。你的身体需要深度修复。下一次苏醒,希望你能带着清醒的头脑和…合作的意愿。”

随着他的指令,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连接在陈迟颈部的软管注入。强烈的倦意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维生液中的淡蓝色光芒似乎也变得更加柔和、深邃。

“记住,” “堡垒”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烙印,在他沉入黑暗前响起,“在‘磐石’,名字没有意义。活下来,才有价值。你的新代号…”

代号?

陈迟的意识在冰冷的液体和药物的作用下飞速下沉。最后残存的思绪里,闪过父亲温和笑容的照片,闪过灰烬最后决绝的刀光,闪过腐爪垂死抓挠的污秽巨爪,闪过血雨中冲天而起的赤红信号弹…

灰烬燃烧殆尽…

腐爪终归死寂…

而他,从地狱的余烬中爬出,带着一身的谜团和锈蚀的躯壳…

“…就叫‘余烬’。”

冰冷的声音为他的意识盖上了最后的棺盖。

黑暗彻底降临。只有维生系统平稳的电子节拍声,在这冰冷的金属茧中,如同永恒的心跳,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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