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刘老六
七月的太阳把郊区烤得像个冒热气的煎饼摊,我在我的 “闲人回收站” 里被热浪冲的蔫头耷脑。藤编躺椅被我压得吱呀作响,保温杯里泡着两块五一两的花茶,烟雾袅袅。我正眯着眼打盹,手中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呜突突突突突突!”
一辆屁股冒黑烟的三轮摩托宛如刚从地府逃出来的恶鬼,歪歪扭扭地朝我冲来。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地上拖出三米长的墨痕,车轮碾过碎石子,噼里啪啦地往我躺椅上蹦。我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眼睁睁看着摩托在距离我脚尖不到半米的地方猛地刹住,后轮胎在地上磨出两道焦黑的印子,活像给大地画了双八字眉。
“我的仇家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把我干掉?” 我一边咳嗽一边挥舞手臂驱散刺鼻的尾气,抬头就看见个满脸油泥的老头利落地跳下车。他那件洗得发黄的老头衫皱巴巴地挂在身上,腰间别着的小挎包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不知道塞了多少 “宝贝”,活脱脱一个行走的杂货铺。
老头咧开嘴笑,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一口大黄牙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小陈啊,瞧见没?这可是宝马良驹!” 他拍了拍摩托锈迹斑斑的车头,震落一层铁屑,“就借公园下棋那老头的,性能杠杠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尾气跟闹猪八戒似的,城管追你都看不见你往哪跑吧?” 嘴上吐槽着,我还是起身凑过去。老头己经哼哧哼哧从车斗里拽出个破纸箱,“咚” 地一声砸在茶几上,震得保温杯里的茶叶跳起了踢踏舞。
纸箱里的东西堪称 “奇葩文物大赏”:缺了口的白瓷盘上画着鬼画符似的小黑点,锈成一团的阴阳罗盘看着能当凶器,掉了漆的弹珠木匣还残留着半块泡泡糖。最离谱的是张泛黄的古人画像,麻子脸被圆珠笔添了两撇小胡子,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玩意儿恶搞过,各种动物的牙齿,钳子、改锥、小刀子小剪子小叉子,变魔术用的伸缩棒,扑克牌……
“你这是打算要兑给我,金盆洗手不干坑蒙拐骗的老本行了?” 我捏着鼻子扒拉箱子,突然摸到个冰凉的硬物。
老头一把拍开我的手,像护崽的老母鸡似的掏出个青铜壶。那壶泛着幽绿色的光,壶身上的饕餮纹张牙舞爪,一眼看上去就是古董的工艺品青铜壶。“这可是好东西!” 他眼睛瞪得溜圆,唾沫星子首飞,“工地挖地基刨出来的,保准是周朝的宝贝!”
我凑近闻了闻,一股烂泥混着铁锈味首冲脑门:“哪个周?上周的?老刘,我这是废品站,又不是当铺。就算真是周朝的,也只能按废铜价收,五毛一斤,不能再多了啊。”
“谁要卖你了!” 老头气呼呼地把青铜壶抱在怀里,“放你这儿寄存几天!我天天出来进去的,带着这宝贝多不方便。你就当帮我养个‘干孙子’!” 他这话倒是不假,毕竟这位爷除了倒腾废品,还兼职黄牛界 “扛把子”—— 帮人排队买火车票、倒卖专家号,甚至连演唱会门票都能搞到,业务范围广得离谱。
我无奈地摆摆手:“行吧行吧,磕了碰了可别怪我。您自个儿找地儿藏严实了。” 说完刚要躺回椅子,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王婶托你买的专家号......”
“放心!” 老头己经抱着箱子往屋里跑,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明天保准给她弄到手!” 没一会儿,他又大摇大摆地出来,拍拍手道:“妥了!藏得严严实实,老鼠都找不着!”
我刚闭上眼睛,就听见他嘟囔着:“赶明儿联系好卖家就来取,先在这儿借宿一晚。我得赶紧还车,不然那老头该报警说我偷车了!”
“您不是借的吗?” 我迷迷糊糊地问。
老头冲我挤眉弄眼,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菊花:“我就跟他说借他钥匙链上的挖耳勺!” 话音未落,人己经跨上摩托,“呜突突” 地消失在扬起的烟尘里,只留下我对着满是杂物的茶几叹气。
老头走后,废品站又恢复了寂静。我躺在摇椅上,听着藤条发出的吱呀声,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小时候。那时候在孤儿院,别的孩子都盼着被收养。刘老六,明明是个大人,却天天混在我们中间。他总穿着那件洗得发黄的呢子小褂,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活像从老港片里走出来的怪爷爷,不是怪蜀黍,他从我们小的时候就那么老。
记得有次我发烧,孤儿院条件差,连退烧药都没有。是刘老六深更半夜翻墙出去,不知从哪弄来一包退烧药和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他当时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活像偷油的老鼠,可眼神里的关切却比退烧药还暖。从那以后,虽然他总爱干些倒腾旧货、给人算卦、批流年的营生,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值得信任的长辈。
对了... 有时候小学生能出的起钱他也帮着写寒暑假作业...
迷迷糊糊间,困意如潮水般涌来。我原以为会做个平平无奇的美梦,比如彩票中奖、提前退休,可没想到,一闭眼就栽进了个噩梦般的奇幻世界。
天空像被泼了墨的破布,黑沉沉地压下来,地面上满是焦土与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我身旁站着几道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种熟悉感却无比清晰好像是孤儿院的发小们!还没等我开口,铺天盖地的嘶吼声就灌进耳朵,数不清的敌人和兽群从西面八方涌来,它们身形扭曲,眼睛泛着幽绿的光,獠牙上滴落着腥臭的黏液,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本能驱使我挥出右手,掌心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一道耀眼的光线如流星般划破黑暗,冲入敌阵。所到之处,敌人成片消失,可面对这如同汪洋大海般的兽群,我的攻击不过是沧海一粟。
“让我来!” 一声暴喝震得我耳膜生疼。转头望去,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手持巨斧,眨眼间就瞬移到敌阵中央。他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怪物间闪转腾挪,每一斧落下,都能带起大片血雨,他张狂的笑声回荡在这片废墟之上:“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再来!” 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豪迈,却也隐隐透着一丝悲壮。
而在后方,一位白衣女子双手捧心,面前漂浮着一只小巧的青铜鼎。鼎身泛着柔和的翠绿光芒,光芒所到之处,我心中的恐惧与疲惫竟奇迹般消散。她圣洁的模样,宛如降临人间的女神,可随着战斗的持续,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壮汉瞬移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动作也变得迟缓。终于,在兽群的围攻下,他的身影被彻底淹没。女子咬着牙,将一口鲜血喷在青铜鼎上,鼎身光芒大盛。她缓缓漂浮到空中,望向我的眼神里,既有妹妹对哥哥的眷恋,又有母亲对孩子的担忧。那复杂的眼神,仿佛要将千言万语都传递给我。
我想开口呼喊,想冲过去帮忙,可身体却像被钉住了一般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兽群将我包围,尖锐的利爪和獠牙逼近……
“啊!”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衣衫。躺椅在身下摇晃不止,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废品站里堆满的旧物在月光下投下诡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