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厅的金砖地倒映着李柷玄色团龙袍的暗影。
“殿下可要润润喉?” 侍女秋棠捧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抖,盏中碧色茶汤泛起细碎涟漪。李柷接过时,触到她袖中藏着的硬物,目光扫过她颈后新烙的牙印,那形状与王府侍卫统领腰间的鎏金虎符竟有几分相似。
管家王福垂首呈上账本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一截红绳系着的铜钱 —— 那是民间供奉黄巢的 “冲天通宝”。李柷指尖着账本上墨迹未干的涂改痕迹,漕运支出栏里,本该运往潼关的三千石军粮,竟堂而皇之地记成了寿王府的日常用度。
“上月新进的厨子,可还合殿下口味?” 王福的声音像浸在油里的棉线,黏腻得令人作呕。李柷抬眼望向廊下,三个杂役正佯装擦拭廊柱,却不时偷瞄厅内动静,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刃。
庭院里的梆子声骤然急促,春桃脸色煞白地冲进来:“殿下当心!这是……”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飞进三支淬毒的弩箭,钉在梁柱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李柷早己在梆子声响起便躲在屏风后,突然听见外面侍卫统领的咆哮:“刺客往西南角去了!给我追!” 然而当他探头张望,却见十余名侍卫反方向奔去,靴底沾着的红泥,正是大明宫后苑独有的朱砂土,李 祝看着这一幕,心中己了然。
......
夜色如墨,李柷躺在床上假寐,听着窗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门缝里飘进一缕异香,带着甜腻的麻痹气息。他屏住呼吸,摸到枕下的匕首,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三个蒙着面的黑影潜了进来,手中的软剑泛着幽蓝的光。
“动手!” 为首的黑影压低声音,剑锋首取他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李柷翻身滚下榻,匕首划破来人的衣袖,露出半截纹着蛇形刺青的手臂 —— 那是田令孜麾下 “蛇卫” 的标记。
缠斗声惊动了府中侍卫,然而当他们赶到时,三名刺客早己服毒自尽,尸体上只搜出一枚刻着 “令” 字的铜哨。李柷望着满地狼藉,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远比想象中凶险。这看似平静的寿王府,早己成为各方势力博弈的棋盘,而他,就是那颗最显眼的棋子。
次日清晨,当李柷在铜镜前束发时,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簪。簪头雕着展翅的凤凰,尾羽处镶嵌的红宝石,与田令孜冠冕上的那颗如出一辙。春桃捧着朝服的手剧烈颤抖:“殿下,这簪子……”
“无妨。” 李柷将金簪插入发髻,冷笑出声。这分明是田令孜的警告,也是试探。他突然想起历史上唐昭宗被囚禁时,每日收到的膳食里都会藏着一枚铜钱 —— 那是朱温暗示他 “天命己尽”。如今这根金簪,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意味?
“殿下,殿下!” 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打破了静谧。
李柷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蓝色公服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李柷下意识地摆出一副王爷的架子,虽然心里还在想着摆烂,但基本的派头还是要有的。
小太监跑到他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殿…… 殿下,不好了!宫里…… 宫里来人了,说是…… 说是陛下宣您即刻入宫议事!”
入宫议事?
李柷的心猛地一沉。他刚下定决心要摆烂,这麻烦就找上门了。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 田令孜。
历史上,僖宗皇帝对田令孜极为依赖,几乎将所有朝政都交给了他,尊称他为 “阿父”。这个时候宣他入宫,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十有八九是田令孜在搞鬼。
马车缓缓驶向大明宫,李柷望着车窗外神色匆匆的百姓,街边的卦摊幌子上写着 “测国运,断生死”。一个盲眼老叟突然抓住马车缰绳,浑浊的眼珠转向他的方向:“贵人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 不等侍卫驱赶,老叟己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珏,上面刻着的 “柷” 字,与他腰间玉佩严丝合缝。
“此物……” 李柷伸手欲接,老叟却突然松手,玉珏坠入阴沟,被污水瞬间吞没。“天机不可泄。” 老叟怪笑着踉跄离去,背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大明宫的丹凤门在云层下若隐若现,李柷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玉佩。昨夜的刺杀、诡异的玉珏、还有王府里无处不在的眼线,这一切都预示着,他的 “摆烂” 计划,从一开始就只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