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挂钟指向下午五点时,沈昭把英语试卷往靳晏川面前一推。卷面上用红笔圈出的错误比上次少了一半,尤其是音标部分,虽然还有几个标错了,但至少不再像上次那样把“θ”写成“δ”。
“这个‘three’,”她用指尖敲了敲试卷,“舌尖要放在牙齿中间,你昨天练了吗?”
靳晏川正趴在桌上转笔,笔杆在指尖灵活地打着圈。听见这话,他忽然坐首身体,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声音念:“three。”
发音比昨天标准多了,舌尖确实碰到了牙齿,带着点刻意的认真。
沈昭弯了弯嘴角:“还行,没偷懒。”
他眼睛亮了亮,像得到表扬的学生,伸手去够桌上的草莓干:“那是不是该奖励一下?”
“奖励你多做一套阅读理解。”沈昭从书包里又抽出一张试卷,拍在他面前。
靳晏川哀嚎一声,却还是乖乖拿起笔:“资本家都没你狠。”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许熠发来的微信,附带一个定位——是城南那家很有名的川菜馆。
【熠:老地方聚餐,就等你俩了,速来!】
靳晏川把手机递给沈昭看,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去不去?他家的毛血旺一绝。”
沈昭想起上次在烧烤店,他替她把香菜挑得干干净净的样子,点了点头:“把这页做完就走。”
川菜馆里闹哄哄的,刚推开门就被一股麻辣鲜香裹住。许熠他们坐在靠窗的大桌,看见他俩进来,立刻起哄吹口哨。
“哟,靳哥和嫂子来了!”阿浩拍着桌子喊,手里还举着瓶啤酒。
靳晏川笑着踹了他一脚,自然地揽过沈昭的肩膀,把她护在怀里往里走。沈昭的目光扫过桌子,忽然顿住了——
陈千妍就坐在许熠旁边,穿着条白色的连衣裙,头发烫成温柔的大波浪,和这满桌的红油辣子格格不入。
看见他们,她立刻站起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眼神却在沈昭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她手腕的粉色手环上,笑意淡了几分。
“晏川,沈昭,”她的声音柔柔的,像浸了水的棉花,“真巧,我今天跟我哥来吃饭,刚好碰到许熠他们,就坐下来聊了会儿。”
她的哥哥?沈昭扫了圈桌子,根本没看见陌生男人。
靳晏川显然也没信,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拉着沈昭在空位坐下,刚好把她护在里侧,隔开了陈千妍的视线。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陈千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得像在拍电视剧,“真要恭喜你们,沈昭同学好福气,晏川对女朋友向来很大方的。”
这话听着是祝福,尾音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味,像在暗示沈昭是图靳晏川的钱。
许熠和阿浩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谁都知道陈千妍以前追过靳晏川,追了整整一年,最后被靳晏川一句“别烦我”怼了回去,现在这架势,明显是来者不善。
沈昭正用湿巾擦手,闻言抬起眼,嘴角勾起点凉丝丝的笑:“是吗?那还真是巧,我也觉得挺有福气的,不像某些人,追了一年都没追上,只能在这儿喝别人的酒。”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喧闹的包间,像块冰投进滚水里,瞬间让周围的笑声都停了。
陈千妍的脸白了白,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沈昭同学真会开玩笑,我和晏川只是朋友。”
“朋友?”沈昭挑眉,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慢悠悠的,“朋友会专门坐在前男友的聚餐桌上?还是说,陈同学的‘朋友’定义比较特别?”
靳晏川在桌下悄悄碰了碰她的膝盖,眼神里带着点笑意。
陈千妍的眼眶忽然红了,声音也带上了点哭腔:“我只是真心祝福你们……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对不起啊晏川,都怪我,不该来打扰你们的。”
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沈昭怎么欺负她了。
阿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想开口,就被沈昭抢先了。
“陈同学,”她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别跟我玩这套。你那点心思藏得也不深,与其在这儿演苦情戏,不如回家练练怎么笑得自然点。”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千妍胸前那条精致的项链——沈昭认得,是去年靳晏川生日时,陈千妍送的,被靳晏川随手丢给了阿浩,说“俗气”。
“还有,”沈昭的声音又冷了几分,“这条项链,戴着不膈应吗?毕竟是别人扔掉的东西。”
陈千妍的脸瞬间血色尽失,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沈昭!你别太过分!”
“过分?”沈昭也站了起来,她比陈千妍矮了点,气势却丝毫不输,“比起你跑来看我笑话,哪个更过分?”
“我没有!”
“没有?”沈昭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包烟,动作熟练地抽出一根,却被靳晏川按住了手。他冲她摇摇头,眼神里带着点“别跟她一般见识”的纵容。
他转向陈千妍,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陈千妍,你要是来吃饭,就好好坐着。要是来找事,现在就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慑人的戾气,是真的动了怒。陈千妍被他看得一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说话。
“哥几个还等着吃饭呢,”许熠打着圆场,给陈千妍递了个台阶,“千妍你坐,多大点事,误会误会。”
陈千妍咬着唇,最终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眼圈红得像兔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服务员正好端着毛血旺上来,红油翻滚着,热气瞬间驱散了包间里的尴尬。靳晏川夹了块最大的鳝鱼,细心地挑掉刺,放进沈昭碗里:“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昭没动筷子,只是看着他:“你以前跟她……”
“没有以前,”他打断她,眼神认真得像在发誓,“就她单恋,我从来没答应过。”他夹起一筷子鸭肠,在红油里涮了涮,“以前觉得她烦,现在觉得她更烦。”
沈昭被他首白的嫌弃逗笑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低头开始吃饭。
陈千妍在旁边看着,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眼神暗得像淬了毒。她忽然端起酒杯,走到靳晏川面前:“晏川,我敬你一杯,就当……就当是我刚才不对,给你赔个不是。”
酒杯递到靳晏川面前时,她的手指“不小心”蹭过他的手背,动作暧昧得像羽毛搔过。
沈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靳晏川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像被什么脏东西碰了似的,猛地抽回手,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拿开。”
陈千妍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白得像纸。
“我他妈说拿开!”靳晏川突然低吼一声,声音在包间里炸开,吓得旁边的服务员都差点摔了盘子。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滑了半米,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要溢出来——那是他暴躁症快要发作的样子,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在微微发抖。
“靳晏川你干什么!”陈千妍被他吓哭了,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就是敬你杯酒而己!”
“谁他妈让你碰我了?”靳晏川的声音更冷了,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她,“陈千妍,你听不懂人话?我让你滚!”
许熠和阿浩赶紧站起来拉他,生怕他真动手:“靳哥别冲动!算了算了!”
“滚!”靳晏川甩开他们的手,指着门口,眼神里的红血丝越来越明显,“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别逼我动手!”
陈千妍被他眼里的疯狂吓住了,连哭都忘了,抓起包就往外跑,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慌乱的声响,跑到门口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包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靳晏川粗重的呼吸声。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戾气还没散去,像头被激怒的野兽。
沈昭放下筷子,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的腰。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量。
“别生气了,”她把脸贴在他的后背,声音很软,“气坏了不值得。”
靳晏川的身体僵了一下,呼吸渐渐平稳了些。他转过身,把她紧紧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厉害:“吓到你了?”
“没有,”沈昭摇摇头,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哄一只炸毛的猫,“是她活该。”
许熠和阿浩对视一眼,识趣地开始招呼服务员上菜,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以后再让我看见她骚扰你,”靳晏川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后怕,“我非废了她不可。”
“不许说脏话,”沈昭捏了捏他的胳膊,“也不许打架。”
“知道了,”他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语气里的暴戾彻底散去,只剩下温柔,“听你的,女朋友最大。”
毛血旺的热气重新弥漫开来,辣味呛得人鼻尖发红。沈昭靠在靳晏川怀里,看着他重新坐下,把她爱吃的午餐肉都夹到她碗里,忽然觉得刚才的插曲像场不值一提的闹剧。
她知道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女孩,会抽烟,脾气硬,不懂什么温柔体贴。可靳晏川爱的,不就是这样的她吗?
就像此刻,他替她挡掉所有的麻烦,眼神里的纵容和偏爱,比满桌的山珍海味都要动人。
沈昭拿起筷子,夹起他递来的午餐肉,咬了一大口。红油沾在嘴角,被他伸手用纸巾擦掉,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