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打在玻璃上,像谁撒了把盐。沈昭蜷缩在被子里,额头烫得像揣了个小火炉,喉咙干得发疼——昨天帮林颖嫣追那几个混混时,她在风口站久了,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门锁“咔哒”响了一声,她费力地睁开眼,看见靳晏川拎着个大袋子走进来。他头发上沾着雪,睫毛湿漉漉的,看见她醒了,眼睛立刻亮了亮,快步走到床边。
“醒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还烧着,先把药吃了。”
他从袋子里翻出退烧药和温水,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个保温杯,倒出里面的小米粥:“阿姨说这个养胃,我刚才在楼下粥铺买的,还热着。”
沈昭靠在床头,被他喂着喝了两口粥,温热的粥滑过喉咙,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
“打你电话不接,”他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替她掖了掖被角,“猜你肯定出事了。”他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退烧药、温度计、润喉糖,甚至还有个粉色的暖水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买。”
沈昭看着那堆东西,忽然笑了:“你是把药店搬来了?”
“差不多,”他捏了捏她的脸颊,指尖带着点凉意,“谁让某人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替她量了体温,38度5,不算太高,却足够磨人。沈昭吃完药,昏昏沉沉地想睡,手却无意识地摸向床头柜——那里平时放着烟和打火机。
手腕刚抬起来,就被靳晏川按住了。
“想干嘛?”他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奈的纵容,“病成这样还想抽?”
沈昭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拿起那包烟,塞进自己口袋:“没收了。医生说感冒不能抽烟,对嗓子不好。”
“就一根。”她小声讨价还价,像个耍赖的小孩。
“一根都不行,”他板起脸,却在看见她委屈的眼神时,忍不住笑了,“等你好了,我陪你抽——就一根,不能再多了。”
沈昭这才满意地闭上眼,往他怀里缩了缩。他的怀抱很暖,像个移动的暖炉,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薄荷味,混着点雪天的寒气,比平时少了点烟草味,格外清爽。
“你说,”沈昭的声音闷闷的,“开学要是还这么冷怎么办?”
“我开车送你,”他立刻接话,手指轻轻拍着她的背,“车里开暖气,保证冻不着你。”
“那老师看见怎么办?”
“看见就看见,”他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让他给我爸打电话,反正我爸也不管我。”
沈昭被他逗笑了,笑声牵扯到喉咙,疼得她嘶了一声。靳晏川赶紧停下话头,拿起保温杯喂她喝水:“慢点,没人跟你抢。”
水是温的,刚好润喉。沈昭靠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忽然觉得生病也没那么难受了。
“我以前生病,都是自己扛,”她轻声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我妈在国外,我爸……大概早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靳晏川的动作顿了顿,搂她的手臂紧了紧:“以后有我。”他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发烧了我给你买药,饿了我给你做饭,不想动了……我就这么抱着你。”
沈昭的眼眶有点热,往他怀里埋得更深了点:“你做饭?上次你煮的面条,盐放多了差点齁死我。”
“那是意外,”他不服气地辩解,“这次我学了新菜谱,等你好了给你露一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窗外的雪渐渐停了。沈昭的烧慢慢退了,困意却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她睡着时,眉头还微微蹙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靳晏川低头看着她的睡颜,忽然觉得心里软软的——他以前总觉得家是个冰冷的词,可此刻抱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竟尝到了点安稳的味道。
“好喜欢这样,”他用气声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就我们俩,安安静静的。”
开学前一天,沈昭的烧彻底退了。靳晏川帮她把寒假作业整理好,又在冰箱里塞满了速冻饺子和牛奶,才不放心地离开。
他回到自己住的别墅时,刚掏出钥匙,就看见门虚掩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从里面飘出来,甜得发腻。
“你还知道回来?”客厅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尖锐又刻薄。
靳晏川推开门,看见他母亲刘曼坐在沙发上,指甲涂着鲜红的指甲油,正把玩着他桌上的打火机——那是之前沈昭送他的礼物,上面刻着他的名字缩写。
“你来干嘛?”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没带一点温度。
刘曼站起身,故意挺了挺肚子,嘴角挂着挑衅的笑:“怎么?不欢迎?我可是你妈,怀着你弟弟呢。”
靳晏川的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眼神没有一丝波动。“跟我没关系。”他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却被刘曼一脚踢开。
“怎么没关系?”刘曼提高了声音,“这是你弟弟!以后也是你继父财产的继承人!”她指了指墙角的纸箱,“我来给你收拾收拾,这些破烂留着也没用,扔了干净。”
纸箱里塞满了他的东西——有他攒了多年的篮球杂志,有许熠送他的第一双球鞋,还有上次在山顶给沈昭摘的标本,被揉得变了形。
靳晏川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我是你妈,动你点东西怎么了?”刘曼嗤笑一声,从包里掏出张化验单,拍在桌上,“你继父说了,等我生了儿子,就把城南的那套别墅给我。到时候你要是懂事,说不定还能分你点……”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巨响打断。
靳晏川猛地踹翻了面前的茶几,玻璃杯摔在地上,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他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胸口剧烈起伏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是他暴躁症彻底爆发的样子。
“我的东西,你也配碰?”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算什么东西?!”
“靳晏川你疯了!”刘曼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两步,却依旧嘴硬,“不就是点破烂吗?扔了就扔了,你敢对我动手?!”
“滚。”靳晏川指着门,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现在就滚出去,带着你的东西,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以为我想来看你?”刘曼也被激怒了,抓起桌上的相框就往地上摔——那是他和许熠的合照,两人穿着初中校服,笑得露出豁牙。玻璃碎了一地,照片被踩得面目全非。
“你不是想要财产吗?”她尖叫着,把他书架上的书一本本扯下来,“我告诉你,你继父早就说了,你这个惹事精,一分钱都别想拿到!”靳晏川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他珍藏多年的东西被撕毁、被践踏,看着那张合照上许熠的笑脸被踩得模糊,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啪”地断了。
他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冲过去,攥住刘曼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我让你滚!”他吼道,声音里的暴戾几乎要将整个房间掀翻,“听见没有!滚!”
刘曼被他眼里的疯狂吓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疼得尖叫:“你放开我!靳晏川你个疯子!你要杀了我吗?!”
“再碰我的东西,我不保证会做什么。”他松开手,刘曼踉跄着后退,手腕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凶狠的儿子,忽然觉得陌生又恐惧。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抓起包,狼狈地跑了出去,关门时的巨响震得墙壁都在抖。
公寓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靳晏川粗重的呼吸声。他站在满地的碎片里,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红血丝越来越密。
他慢慢蹲下身,捡起那张被踩烂的合照,指尖被玻璃碎片划破了,血珠滴在照片上,像朵丑陋的花。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是沈昭发来的微信,问他到家没。
靳晏川看着屏幕上的“昭昭”两个字,忽然觉得鼻子一酸。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擦掉手上的血,回了句“刚到,你早点睡”,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
他站起身,一脚踹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墙皮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
这个家,从来就不是家。那些所谓的亲人,比巷子里的混混更让他恶心。
只有沈昭……只有想到沈昭蜷缩在他怀里的样子,想到她笑着说他煮的面条太咸,想到她手腕上那只粉色的手环,他心里的戾气才稍稍退了点。
明天就要开学了。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忽然想立刻见到她。
哪怕只是看看她的脸,听她说句话,好像就能找回点力气,对抗这个烂透了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