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的石柱投下斑驳的阴影,伊普特蜷缩其中,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无形的目光。他的指节因过度紧握武器而泛白,冷汗早己浸透了亚麻衣衫。每一阵风吹过石柱的呜咽,都像是父亲在黑暗中低语的责骂。
"伊普特!"艾希尔小跑着穿过庭院,裙摆沾满了沿途的沙尘。她手里捧着的麦芽酒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东西了。"
他机械地接过酒囊,仰头灌下。酒液顺着嘴角溢出,在下巴上冲出几道痕迹。这让他想起地窖里渗出的地下水,也是这样冰凉地划过皮肤。
"大家...都来了啊。"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目光始终游离在石柱的缝隙间。
叛神者靠在另一根石柱上,青铜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在决斗场砍人时不是挺威风吗?"他嘴角扯出一丝讥诮,"怎么现在连太阳都不敢见了?"
伊普特缓缓站起身,手指不自觉地抵住眉心。"有一次...我背错了一句祷词,"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父亲把我关进地窖七天。那里连老鼠爬过皮肤的声音...都像是在审判我。"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宁愿在决斗场上被剁碎。"
奈菲尔无声地从腰间的皮囊中掏出一支水晶瓶。瓶中药液如同凝固的血液,在阳光下泛着危险的暗红色光泽。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摇晃瓶身,里面的液体竟发出细微的雷鸣声。
"有时候,遗忘比勇气更实用。"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红沙漠毒蝎的尾针,风暴夜采集的雷烬...喝下它,疼痛会变成力量。"
艾希尔瞪大眼睛,麦芽酒差点从手中滑落。"这看起来...像颗被诅咒的宝石!"她凑近观察,发现液体中不时闪过细小的电光。
叛神者突然冷笑一声,剑鞘重重地磕在石柱上:"所以,我们伟大的哈索尔连个明确方向都懒得指?就这么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沙漠里乱闯——"
他的话音未落,整座神庙突然剧烈震动。石柱上的浮雕开始剥落,庭院中央凭空掀起狂暴的沙尘。艾希尔惊叫一声扑向伊普特,麦芽酒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还未落地就被狂风吹散成雾。
只有叛神者迅速拔剑出鞘,寒光劈开扑面而来的尘雾。他的表情骤然凝固,剑尖微微颤抖——这是艾希尔第一次在这个狂妄的男人脸上看到恐惧。
"伊普特......"
一个女声从风暴中心传来,甜蜜得像是掺了蜜酒,空气中仿佛漂浮着蓝莲花淡淡的香气,夹杂着沙尘。
沙尘渐渐散去,一位身披薄纱的女神款款走来。她的肌肤如同尼罗河畔最细腻的沙金,眼眸中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芒。随着她的脚步,空气中弥漫着莲花与蜂蜜的芬芳。
"哈索尔?"叛神者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艾蒙多突然捂住胸口,行囊里的奥西里斯之心正剧烈跳动着,仿佛要冲破束缚。艾希尔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虽然经历过无数冒险,但亲眼目睹神明的震撼仍让她心跳如鼓。
"哈索尔姐姐!"她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孩童般的雀跃。
女神微微一笑,那笑容让整个神庙都明亮了几分。"你就是拉神口中的预言之子吗?"她轻声问道,目光温柔地落在伊普特身上。
艾希尔和艾蒙多本能地要跪下,却被哈索尔抬手制止:"拜托,我不是拉,我是爱神,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奈菲尔时微微一顿,"没想到你们的朋友还有一位美丽的外邦人。"
奈菲尔优雅地行了一个希泰宫廷礼,青色长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过奖了,我的女神。"她的声音如同沙漠夜晚的微风。
哈索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来不仅是库马特的土地,在异国他乡也能开出美妙的花朵。"她的目光突然被艾蒙多的行囊吸引,"天呐,你们真的找到了奥西里斯的遗体?"
"头颅和心脏,我的女神。"艾蒙多恭敬地回答。
哈索尔的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千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希望。她轻轻挥手,沙暴再次环绕众人。等风沙散去时,他们己置身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穹顶上镶嵌的宝石如同繁星,墙壁上流动着液态黄金般的光泽。
"我的妈呀!"艾希尔兴奋地转着圈,眼睛都不够看了,"这比传说中还要美上千倍!"
哈索尔温柔地笑着,推开一扇镶嵌着孔雀石的大门:"我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们,孩子们......"
话音戛然而止。
宫殿深处的黄金王座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慵懒地倚靠着。暗红色的披风如鲜血般垂落,青铜色的肌肤下是岩石般坚硬的肌肉。当他缓缓抬头时,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让整个宫殿的温度骤然下降。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女神的王座坐起来就是舒服。"赛特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我也想给我的黄金王座弄一个你这样的坐垫。"
叛神者的剑瞬间出鞘,青铜刃在空气中发出嗡鸣。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如弓弦,眼中燃烧着千年未熄的复仇之火。奈菲尔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古老的咒语在她舌尖酝酿。艾蒙多一把将妹妹拉到身后,而伊普特的手己经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你!"哈索尔的声音里充满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赛特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我无所不在。就像库马特的黄沙,无时无刻都环绕着你们。"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伊普特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山般压下,让年轻的法老之子几乎窒息。
"所以,你就是那个预言之子?"赛特缓步走近,他的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当他在伊普特面前站定时,那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年轻人。伊普特这才惊觉,这位战争之神比他高出整整两个头,的手臂上每一块肌肉都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青铜。
除了叛神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伊普特的喉咙发紧,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赛特玩味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那法老父亲带着你来祭祀我!"
“怎么了?你为什么逃出来了?是皇宫里呆着不舒服吗?还是厌倦了作为我的信徒?”赛特歪着头嘲弄着他。
"是的......"伊普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词。
赛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打量着他们,目光锁定在了艾蒙多身上。
"你们真的找到了奥西里斯的遗体?"赛特突然出手,如闪电般抓住艾蒙多,粗暴地扯下他的行囊,像丢弃垃圾一样将他甩到一旁。
"哥哥!"艾希尔哭喊着扑过去。艾蒙多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
“你这家伙……像是被一堆腐烂的海鲜给泡了三天三夜,我兄弟的遗体都怕被腌入味了吧?”赛特闻了闻手上的行囊,立马一阵恶心。
奈菲尔迅速结印,三只由黑雾构成的亡灵从地面升起,张牙舞爪地扑向赛特。战争之神甚至没有正眼看它们,当亡灵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就像阳光下的露珠般蒸发消散。
“希泰的咒语?有意思,我还没见过那边的神呢。”赛特饶有兴趣的说,“没想到我的故事居然吸引到了一个外邦人。”
伊普特一把抓过奈菲尔的药水,仰头灌下。液体滑过喉咙时带来灼烧般的痛楚,随后化作滚烫的力量流遍全身。他抽出短剑,用尽全力砍向赛特的小腿。
"铛!"
精钢打造的短剑应声而断,而赛特的皮肤上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
"不得不说,你们这些凡人勇气可嘉。"赛特冷笑着一脚踹出,伊普特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重重撞在镶嵌着宝石的墙壁上。多亏药水的效力,他才没有当场昏厥。
叛神者怒吼着举剑冲来,赛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刹那间,叛神者的身体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束缚。赛特若有所思地走近,突然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将他狠狠按在墙上。
"我记得你......"赛特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而愉悦,"那只折断翅膀的老鹰。"他的手指收紧,叛神者的脸色开始发紫,"或许我该叫你......荷鲁斯?"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众人心头。哈索尔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一千年前,我杀死了你的躯体,把你的神格封印在一个奴隶体内。"赛特继续嘲弄道,手指在叛神者——不,是荷鲁斯——的脸上轻轻划过,"本以为你会早早死去,没想到......"他突然大笑起来,"或许我不该叫你天空之神,该叫你蟑螂之神才对!"
说罢,赛特愈发用力,他很好奇自己侄子的骨头究竟有多硬。
"放开他!"哈索尔扑上来拉扯赛特的手臂。战争之神随手一挥,爱神就像布娃娃般飞出去,撞在一根黄金立柱上滑落。
"你!"荷鲁斯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疯狂地攻击赛特。他的每一拳都带着千年的怒火,却如同雨点打在岩石上。不知打了多久,荷鲁斯的动作开始迟缓,呼吸变得粗重。
赛特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那里,嘴角挂着讥讽的微笑。
"你和一千年前一样啊,"他轻声说,"固执,不切实际,天真,你还记得你的母亲吗?伊西斯,我姐姐,那个,你死后,我把她用链子锁了起来,逼迫她承认你和你父亲是邪神,只有我才是真正的神明!”赛特轻蔑的笑着。荷鲁斯现在内心愤怒至极,仿佛要喷发的火山,他现在巴不得把赛特的眼珠子挖出来。
赛特玩够了,他看似随意地挥出一拳,荷鲁斯应声倒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哈索尔踉跄着爬过来,将荷鲁斯抱在怀中,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我跟你拼了!”艾希尔默念着自己这些天从奈菲尔那儿学习的咒语,一道激光从她手中射出,但是打在赛特身上依然是不痛不痒。
“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好意思拿出来秀?”赛特甚至有点想笑,“你这点力度还不如刚才那些亡灵呢?也许哪天我该把阿努比斯喊过来,让你这个外国佬认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亡灵!”
说罢,赛特口中吹出了一阵强烈的沙尘暴,将奈菲尔和艾希尔两人裹挟其中。
沙暴把她们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两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伊普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赛特居高临下的轻蔑目光,以及对方高大伟岸的躯体。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