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漠之心
黄金打造的座椅硌得赛特生疼。他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晒成古铜色、布满老茧的手曾经握过最锋利的青铜剑,如今却在微微发抖。
他浓密的红褐色卷发垂在肩头,忧愁像毒蛇一般缠绕着自己,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王座大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风沙从敞开的殿门外呼啸而过。
赛特站起身,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他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亚麻长袍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记得那天,奈芙蒂斯转身离去的背影。
她的长发在风中飘扬,像极了尼罗河畔的芦苇。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这样消失在了沙漠的尽头。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赛特站起身,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幼时和奥西里斯一起在尼罗河中嬉戏的时光。
那时的河水也是这般冰凉,哥哥总是会先上岸,然后伸手拉他。
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他就己经开始嫉妒哥哥了。
他走到殿外,烈日灼烧着他的皮肤。远处的金字塔在热浪中扭曲变形,仿佛在嘲笑他的孤独。
赛特解下王冠,随手扔在沙地上。黄金与宝石在阳光下闪烁,却显得如此刺眼。
"陛下!"侍卫长追了出来,"您要去哪里?"
"去找她。"赛特头也不回地说。
"可是......"
"没有可是。"赛特打断道,"这个王位,这个国家,现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迈步向前,黄沙立刻淹没了他的脚印。风沙中似乎传来奈芙蒂斯的笑声,那是他们初次相遇时,她在神庙的庭院里浇花时的笑声。
那时的她还不是死亡女神,只是一个喜欢在花园里种满蓝莲花的少女。
他记得奈芙蒂斯一颦一笑,这位美丽的少女无数次的光顾着自己的梦境,曼妙的躯体和美丽的面容深深地刻在了这位战争之神的内心深处。
赛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那是奈芙蒂斯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刀刃上刻着古老的咒语,据说能指引迷途之人找到归路。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刀刃传来的温度,仿佛还能触摸到她的气息。
沙漠无边无际,烈日炙烤着每一寸土地。赛特却觉得内心比这沙漠还要荒芜。
他想起自己杀死奥西里斯的那天,鲜血染红了尼罗河。
奈芙蒂斯站在河岸边,眼中满是震惊与悲痛。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血泊中。
"我错了......"赛特喃喃自语,声音很快被风沙吞没。他继续向前走去,任由黄沙打在身上。
或许这就是他的惩罚,永远追寻,永远得不到救赎。
远处,一只秃鹫在空中盘旋。赛特抬头望去,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奈芙蒂斯的身影。
她站在沙丘顶端,长发在风中飘扬,就像他们初见时那样。
"等等我......"赛特加快脚步,朝着那个身影奔去。黄沙在他脚下飞扬,仿佛要将他吞没。
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是幻影,他也愿意永远追逐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烈阳的炙烤之下,命运最终还是让两人相遇了。
赛特站在阿拜多斯神庙的阴影中,看着奈芙蒂斯跪在祭坛前。
她的长发垂落在地,月光透过神庙的裂隙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映出她憔悴的容颜,看起来就像一只疲惫不堪的小猫。
祭坛上,奥西里斯的遗体被圣布包裹,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赛特的手指深深掐入石柱,砂砾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他想转身离开,却挪不动脚步。三年来,他找遍了库马特的每一片绿洲,每一座废墟,如今终于找到她,却发现自己连呼唤她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你来了。"奈芙蒂斯的声音在空旷的神庙中回荡,她缓缓起身,转身看向阴影中的赛特。
她的眼睛依旧如尼罗河水般清澈,却多了几分赛特看不懂的深邃。
赛特从阴影中走出,月光照亮了他布满裂痕的脸庞。
他的神格正在崩解,皮肤下隐约可见流动的金沙。"奈芙......"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奈芙蒂斯的目光落在赛特腰间,那里别着她送他的匕首。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你还是留着它。"
赛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刀柄。突然,他注意到祭坛上的异样——奥西里斯的遗体周围摆满了蓝莲花,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神血。
"你在做什么?"赛特的声音陡然提高。
奈芙蒂斯转身面向祭坛,长发无风自动:"复活他。"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我的神血滋养他的遗体,用我的神格填补他的残缺。"
"你疯了!"赛特冲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会死的!"
奈芙蒂斯甩开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那你告诉我,赛特,我还能怎么做?看着你坐在沾满兄长鲜血的王座上,看着库马特文明在仇恨中沉沦?"
赛特踉跄后退,仿佛被她的目光灼伤。他的左臂开始沙化,金沙顺着指尖流淌。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她,可看着她决绝的眼神,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对不起......"赛特低声说,他内心十分扭曲,他一点也不想这么做,但是现实总是拿刀架着你的脖子,万事万物可由不得自己。
他出手打晕了奈芙蒂斯。他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感受着她逐渐冰冷的体温。
赛特抱着昏迷的奈芙蒂斯,穿过漆黑的沙漠。月光被乌云遮蔽,只有他眼中闪烁的金光指引方向。
奈芙蒂斯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她的长发垂落,随着赛特的步伐轻轻摆动。
金字塔矗立在沙漠深处,古老的石块上爬满了圣甲虫。赛特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子就会凝结成金色的符文,在他身后形成一条发光的路径。这些符文是他用神力书写的禁制,将永远束缚这座金字塔。
"原谅我......"赛特低头看着怀中沉睡的奈芙蒂斯,声音哽咽。他的左臂己经完全沙化,金沙不断从指尖流失,在夜空中划出金色的轨迹。
金字塔内部空旷而冰冷,赛特将奈芙蒂斯轻轻放在石台上。
他取下腰间的匕首,割破手腕,让神血滴落在石台周围。
每一滴血落地都会激起一圈金色涟漪,在空中凝结成古老的咒文。
"以沙漠之神的名义,我在此设下禁制。"赛特的声音在金字塔内回荡,"除非日月同辉,尼罗倒流,否则无人能踏足此地。"
他跪在石台前,最后一次抚摸奈芙蒂斯的脸颊。她的皮肤冰凉,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赛特知道,等她醒来,等待她的将是永恒的孤独。
"我会每天来看你。"赛特轻声说,尽管他知道这承诺毫无意义。禁制一旦完成,除了他自己,就连太阳神拉也无法再进入金字塔。
最后一道咒文完成时,整个金字塔开始震动。石块表面的圣甲虫纷纷坠落,化作金沙融入墙壁。赛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出金字塔,重重摔在沙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金字塔被金色光幕笼罩。光幕上浮现出无数符文,每一个都代表着一种禁制:禁止离开、禁止使用神力、禁止与外界联系......
奈芙蒂斯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石台上。她试图逃跑,却被无形的力量压制。金字塔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赛特!"她喊道,声音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没有回应,只有永恒的寂静。
她抬起手,发现手腕上多了一道金色符文。那是赛特的神力印记,意味着她永远无法离开这里。奈芙蒂斯闭上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从今以后,她将永远被困在这座金色的牢笼中。
黎明前的尼罗河畔,晨雾笼罩着河面。赛特站在河岸,俯视着奥西里斯的遗体。月光透过薄雾,在遗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赛特握着一把青铜匕首,刀刃上刻着古老的咒文,他的手很稳,没有丝毫颤抖。
"终于,哥哥,"赛特的声音冰冷刺骨,"你再也无法夺走属于我的一切了。"
他的左臂己经完全沙化,金沙不断从指尖流失,在河岸上形成细小的漩涡。
但此刻的赛特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第一刀落下时,赛特睁大了眼睛。刀刃切开血肉的声音让他兴奋,让他想起奥西里斯临终前难以置信的眼神。
鲜血顺着石台流下,渗入尼罗河的泥沙,染红了河水。
"以沙漠之神的名义,"赛特的声音里带着嘲讽,"我将你的躯体分散,让你永远无法完整。"
他将遗体粗暴地分成十西块,每一块都用圣布包裹,却故意涂抹上劣质的香料。这些香料无法完全防止遗体腐坏,这正是赛特想要的——他要让奥西里斯的身躯在库马特各地腐烂。
当分割到最后一块时,赛特的手突然停住了。那是奥西里斯的心脏,依旧在微弱地跳动。
赛特知道,这是奈芙蒂斯用神血滋养的结果。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的怒火。
"连死了都要抢走她的心吗?"赛特冷笑道,将心脏粗暴地塞入一个普通的陶罐中,"那就让你永远跳动下去,永远感受被囚禁的痛苦。"
"愿你永远不得安宁,"赛特将第一块遗体踢入尼罗河,"在孟菲斯的沙地下腐烂。"
河水泛起涟漪,裹挟着遗体流向远方。赛特站在岸边,看着晨光逐渐驱散雾气。他粗暴地将其他遗体块扔入河中,每一块都流向不同的方向。
"愿你在底比斯的山谷中被虫蚁啃噬。"
"愿你在吉萨的沙漠中被烈日曝晒。"
"愿你在法尤姆的绿洲中被沼泽吞噬......"
当最后一块遗体消失在河水中时,太阳刚好升起。阳光照在赛特脸上,他仰头大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右臂也开始沙化,金沙随着晨风飘散。
赛特跪在河边,双手插入泥沙。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将永远被这份仇恨折磨。每当尼罗河泛滥,他都会想起今天的情景;每当月光洒在河面上,他都会看到奥西里斯的面容。
"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赛特咬牙切齿地说,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迷茫,"这就是你......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