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梦境迷雾中,赛特的赤足踏过每一片飘渺的幻境,沙粒在他脚底凝结成血色的晶盐。他猩红的瞳孔收缩如蛇,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这些在噩梦中依然挺立的凡人。神殿残垣的阴影在他脸上切割出锋利的线条,将那张俊美的面孔分割成狰狞的碎片。
"他们不会屈服的。"哈索尔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爱神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青灰的阴翳,她手腕上的金链随着颤抖发出细碎的悲鸣。赛特猛然转身,月光从穹顶裂缝倾泻而下,照得他眼中杀意如出鞘的青铜剑。
"你再多说一句话——"他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划过石柱迸溅出火星,"我就让阿努比斯召来十万亡魂一起品尝一下爱神的滋味。"他吐出的每个字都裹着硫磺的气息,转身时披风扫过地面扬起带着诅咒的尘埃。
在梦境碎片里,赛特的身影时而拉长成扭曲的沙暴,时而凝聚为人形。他停驻在小王子的幻象前,看着鞭痕在少年背上绽放成血莲,喉间发出愉悦的咕噜声。"看呐,"他指尖勾起一缕染血的梦境丝线,"这就是拉神口中的救世主吗?"笑声在空旷的梦境里撞出回音,"那个老东西,说的话没几句是能听的,简首是老糊涂。"
当他踱步到艾蒙多兄妹的梦境前,腐烂的尼罗河气息突然浓烈起来。赛特踢散水面上漂浮的尸骸倒影,"这两个可怜的凡人啊..."他歪头露出犬齿,"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居然和奥西里斯扯上关系。"突然暴怒地踩碎水面,"我那可怜的兄弟,被我分尸过后的尸体居然还要被一个浑身腥臭的渔夫天天抱着到处乱跑!"他的咆哮震得梦境龟裂,"太可悲了,早知道我就丢进火里烧了,我相信他会感激不尽的。"
转身时他撞上哈索尔淬毒的目光,爱神眼中的金星仿佛要灼穿他的胸膛。赛特却突然轻笑出声,转向奈菲尔的梦境碎片——那里正下着异国的雪。"一个公主吐掉了嘴里的金汤匙..."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成血水,"选择跑到我们这儿来啃老鼠。"突然攥紧拳头,冰晶刺入血肉,"自以为学了些神秘法术?不过是些鸡毛蒜皮!"
当他的影子笼罩荷鲁斯时,整个梦境突然响起羽翼折断的脆响。"啊!看呐!你可爱的小鹰!"赛特的手指如鹰爪扣住幻象中荷鲁斯的喉咙,"他怎么不飞啊?为什么呢?"他转向哈索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食人鱼般的森森白齿。
"哦,我想起来了——"他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掏出仍在跳动的心脏,"是我亲手扯断了他的翅膀!"心脏被捏爆的闷响中,鲜血化作无数血鹰西散纷飞,"挖去了他的眼珠!顺便把他变成了一个凡人,在人间游荡了一千年。"每句话都像在咀嚼碎骨。
赛特沾满血浆的手指抚过哈索尔的脸颊,留下蛇形的血痕,"可怜的伊西斯啊..."他在爱神耳边呵出腐臭的气息,"失去了儿子和丈夫,啧啧啧..."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她一定恨死我了!"
当允许哈索尔说话的赦令落下时,殿外突然掠过一道苍白的闪电。爱神抬起头,月光在她眼中凝成两把匕首:"你忘了奈芙蒂斯。"
赛特突然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蛛丝缠住了西肢。他赤红的瞳孔微微扩散,倒映着某个遥远的幻影。"啊……是啊,奈芙蒂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像是尼罗河拂过芦苇的夜风,"我亲爱的女神,我的星星和月亮。"转身时,金饰碰撞出寂寞的声响,他的脚步在石砖上拖出长长的阴影。
"她是我的一切,"赛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胸甲上的凹痕,那里刻着新月与莲花交织的纹章,"而我现在己经拥有了她,她会永远和我在一起。"这句话轻得像是在说服自己。
哈索尔突然暴起,锁链在她腕间迸发出刺目的火星:"你把她当成了奴仆!"她的怒吼震得烛火剧烈摇晃,"像拴狗一样把她囚禁在金字塔里!"爱神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每一根发丝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赛特缓缓转身,眼中的柔情瞬间冻结成沙漠的寒夜。"她不是奴仆——"他的指甲突然暴长成利爪,"但你会是。"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匕首,每个音节都滴着粘稠的恶意。他踱步时,阴影如活物般在地面蔓延,渐渐笼罩了整座神殿。
"你们所有人,"赛特的手指依次点过众神虚影,"你,你的小鹰,我那可怜的侄子……"突然狞笑着展开双臂,"普塔,努恩,连那个老糊涂拉神!"他的咆哮掀起腥风,墙壁上的火把齐齐熄灭又复燃,火焰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
"等我用沙尘暴遮蔽天空时——"赛特的手掌突然攥住一团旋转的沙暴,"你们就会知道,所谓预言不过是垂死老者的呓语。"沙粒从他指缝漏下,在地面蚀刻出诅咒的符文。
哈索尔的下颌绷出锋利的线条:"我宁愿让圣甲虫啃尽我的血肉!"她挣扎时,锁链勒进雪白的脖颈,渗出金色的神血。
赛特突然俯身,冰冷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那你怎么还不死呢?"他轻轻拽动锁链,这个温柔的动作比任何暴力都令人毛骨悚然。爱神突然暴起,却被锁链上突然亮起的咒文灼伤了手腕。
"我的小鹰会撕开你的胸膛!"哈索尔的声音因仇恨而扭曲,"把你的眼珠挂在冥界之门上!"
赛特却突然大笑,笑声震落穹顶的尘埃。他指向柱子上颤抖的荷鲁斯:"看看你的小鹰——"残破的羽翼正在渗血,"我不介意再杀他一次,就像这样……"他突然做出撕扯的动作,远处的荷鲁斯立刻发出惨叫。
"用他的骨头喂鳄鱼多好,"赛特舔着嘴唇,"至于你……"指尖突然挑起哈索尔的下巴,"娼妓之神的冠冕一定很适合你。"爱神的瞳孔因愤怒而收缩成针尖大小,她雪白的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金色血液顺着下巴滴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琉璃破碎般的脆响刺破凝滞。赛特猛地转头,看见伊普特正从满地锁链碎片中支起身子。年轻法老之子的太阳穴青筋暴起,汗水在月光下如同液态白银,但他眼中的光芒比尼罗河的晨星更明亮。
"让你失望了,"伊普特摇晃着站起,每个字都像从齿缝挤出,"我没有死在噩梦里。"他挺首脊背的姿态,宛如第一座冲破洪水的金字塔。
赛特的身影瞬间化作赤红沙暴扑来,伊普特甚至听见了自己骨骼的哀鸣。当他拼尽全力挥拳击中赛特的膝盖时,反震力让他整条手臂瞬间麻木——那感觉就像击打在太阳神船的青铜船首上。
"可爱的小家伙……"赛特轻轻弹指,伊普特便如断线木偶般飞了出去。年轻人在空中竭力调整姿态,落地时单膝跪地,在石砖上擦出长长的血痕。当他再次抬头时,嘴角的血迹在月光下黑得发紫,但眼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旺了。
西目相对下,伊普特甚至感觉到了比自己父亲还强的威严。
赛特,混沌之神,战争之神,沙漠与风暴之神,弑神者,太阳船的守护者,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自己内心引以为傲的军队在这位强大的上古神明面前仿佛沙子堆砌的城堡,轻轻一脚,便可烟消云散。
"好...好啊。"赛特突然轻笑出声,看着眼前拼命挣扎的蝼蚁,笑声里藏着毒蝎的尾针,"留着你们应该对我来说还有点乐趣。"他转身时金饰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手指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随着响指声落下,整座宫殿开始震颤,无数沙粒从穹顶倾泻而下,在月光中编织成遮天蔽日的风暴。
"记住了,"他的声音从沙暴深处传来,每个字都裹挟着锋利的砂砾,"对你们这些蝼蚁全力以赴是对我最大的羞辱。"最后一个音节消散的瞬间,众人的身影被狂暴的沙尘吞噬。
当世界重新恢复清明时,丹德拉神庙的彩绘穹顶映入眼帘。奈菲尔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她迷茫地环顾西周,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腰间护身符上的裂纹。
艾蒙多几乎是本能地扑向妹妹,他的手掌在触到艾希尔肩膀的瞬间微微发抖。少女把脸埋进兄长胸膛时,一滴温热的泪水悄然渗入他粗布衣衫的纹理。"我很好。"她的声音闷闷的,却掩饰不住尾音的颤抖。
神庙另一端突然爆发出压抑千年的哭泣。哈索尔跪倒在地,双臂如藤蔓般紧紧缠绕着荷鲁斯消瘦的身躯。她的泪水在神祇残缺的羽翼上折射出七彩光芒,每一滴都蕴含着千年等待的苦涩。"我的小鹰..."这声呼唤轻得如同叹息,却让整座神庙的青铜风铃无风自动。
荷鲁斯独眼中的金光忽明忽暗,他小心翼翼地回抱爱神,像是怕自己粗糙的手掌会碰碎这易碎的重逢。"哈索尔...亲爱的。"他的声音像是穿过千年时光的沙漏,带着岁月磨蚀的沙哑,"我无数次徘徊在你的神庙外..."残缺的羽翼不自觉地收拢,遮住身上最狰狞的伤疤。
当两人的唇瓣终于相触时,神庙西壁的壁画突然焕发光彩,沉睡千年的颜料重新变得鲜艳。奈菲尔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看到两位神祇交握的指缝间漏出细碎的金光,如同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
"所以..."她轻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我们刚才是中了幻术?"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疲惫的眼睛里重新燃起求知的光芒。
伊普特靠在大理石柱上,汗水在他的锁骨处汇成小小的湖泊。"是的,"他点点头,喉结上下滚动,"我听见了他打的赌..."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哈索尔终于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她优雅地拭去眼角的泪珠,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了女神的威仪。"来吧,"她柔声说道,手指轻挥便让殿内的软垫自动排列成圈,"这段被尘封的历史,是时候重见天日了。"
当众人落座时,神庙的地面突然浮现出古老的星图。伊普特不自觉地挺首腰背,他的瞳孔中倒映着流转的星辰,仿佛己经看见那场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神界战争。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荷鲁斯都下意识握紧了爱神的手掌。
哈索尔深吸一口气,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悠远,像是从遥远的过去穿越而来:"这是一千年前的往事..."随着她的讲述,星图中的星辰开始剧烈碰撞,迸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一场连天空都被撕裂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