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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云溪村裹着层薄薄的雾霭，陈婷抱着教案往教室走，鼻尖萦绕着柴火混着桂花香的气息。自从和林昊达成协议，村里人的目光都变了 —— 不再是怀疑打量，而是带着几分热络的笑意。路过王婶家时，对方硬塞给她一把新晒的桂圆干，说是给新娘子补身子。
"陈老师！林大哥又带来新桌椅啦！" 三年级的小志蹦跳着跑来，小脸冻得通红。陈婷加快脚步，远远望见操场上摞着整齐的木桌椅，林昊正蹲在地上给桌面刷桐油，迷彩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遒劲的肌肉线条。
"怎么又搬这么多？" 陈婷放下教案，伸手帮忙扶稳椅子。桐油的气味混着木头清香扑面而来，她注意到林昊指尖沾着细小木屑，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划痕。
"后山砍的老松木。" 林昊头也不抬，刷子在木板上来回游走，"原先的桌椅摇摇晃晃，孩子们容易摔着。"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晨光斜斜照在侧脸，硬朗的轮廓竟添了几分柔和。
教室里，孩子们围过来叽叽喳喳。小芳踮着脚摸新桌子："陈老师，林哥哥做的桌椅比以前的漂亮多啦！" 她突然压低声音，"而且... 他今天还教我们认木材种类呢！"
陈婷心头一动。这些天，林昊除了干活，偶尔也会和孩子们搭话。昨天放学时，她亲眼看见他蹲在槐树下，耐心教几个男孩用树枝编蚂蚱。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男人，在孩子们面前仿佛变了个人。
"大家排好队，把旧桌椅搬到仓库。" 陈婷拍了拍手，转头发现林昊正往掌心贴创可贴。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我办公室有云南白药，比创可贴管用。"
男人动作顿了顿，随即摇头："小伤，不碍事。"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村西头的刘奶奶拄着拐杖，急得首抹眼泪："小林！快救救我家大黄！"
原来刘奶奶养的土狗误食了鼠药，瘫在地上口吐白沫。林昊二话不说，抱起奄奄一息的大黄往车上跑："陈老师，麻烦你跟刘奶奶去取狗平时吃的饭盆。"
越野车扬尘而去时，陈婷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地坐上了副驾。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林昊身上淡淡的木屑味。她偷瞄身边紧绷着脸的男人，发现他握方向盘的指节发白。
"你... 很喜欢动物？" 她试探着打破沉默。
林昊盯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喉结动了动："小时候家里穷，大黄陪着我长大。"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后来去当兵，每次视频，它都蹲在电话旁摇尾巴。"
陈婷心头一软。原来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把所有温柔都藏在沉默里。车开到镇上兽医院时，大黄己经开始抽搐，林昊抱着它冲进急诊室，迷彩裤膝盖处还沾着锯木屑。
两个小时后，医生说大黄脱离危险。林昊靠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闭眼揉着太阳穴。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疲惫的脸上，陈婷突然发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给。" 她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从早上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吧？"
林昊睁开眼，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塑料袋 —— 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红糖馒头，是今早王婶硬塞给她的。他接过馒头，喉结滚动："谢了。"
回程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林昊突然开口："明天有空吗？" 见陈婷愣住，他补充道："拍结婚照，镇上照相馆后天就放假了。"
陈婷这才想起婚礼将近，脸颊发烫："好。" 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稻田，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退伍回来？"
林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沉默许久才说："我爸查出肺癌那年，我刚提干。"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医生说还有两年，我不想留遗憾。"
陈婷喉咙发紧。原来那些沉默背后，藏着这样沉重的故事。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林昊总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为什么他连受伤都不愿声张。
回到村里时，天己经擦黑。林昊把陈婷送到学校门口，后备箱里突然传来 "汪汪" 的叫声。大黄摇着尾巴扑出来，爪子在陈婷裤腿上印下几个泥爪印。
"它饿坏了。" 林昊递来狗盆，"这几天要麻烦你帮忙喂，我明天要去县城买婚礼用品。"
陈婷蹲下身挠大黄的下巴，毛茸茸的脑袋立刻蹭过来："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她抬头时，正撞见林昊专注的目光，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突然变得微妙。
第二天清晨，陈婷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林昊拎着个竹篮站在门口，头发还沾着露水："早，顺路摘的野莓。" 竹篮里暗红的野莓带着晨露，旁边放着两个白煮蛋。
"你... 不是去县城吗？" 陈婷接过竹篮，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粗糙的掌心。
"七点的班车。" 林昊后退半步，目光扫过她还穿着的睡衣，耳尖微微发红，"记得给大黄喂药，药在盆底下压着。" 说完转身就走，迷彩裤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绸 —— 像是婚礼要用的装饰。
陈婷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轻轻触碰。她低头看野莓，发现底下垫着片枫叶，叶脉清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傍晚林昊回来时，带回一大摞东西：喜字、红绸、鞭炮，还有两套崭新的唐装。他把衣服递给陈婷时，别开脸说："老板说这种款式喜庆。"
陈婷展开衣服，大红色的绸缎泛着柔和的光泽，领口绣着并蒂莲。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总幻想自己穿着婚纱的模样，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这样的理由穿上嫁衣。
"试试合不合身？" 林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试衣间的布帘落下时，陈婷听见外面传来大黄的叫声，还有林昊压低声音的呵斥。她换上唐装，铜镜里的女子眉眼温柔，红裙衬得脸色愈发白皙。
拉开帘子的瞬间，林昊正低头整理鞭炮，听见动静抬头，目光突然凝滞。他喉结滚动，半晌才说："很... 好看。"
陈婷脸颊发烫，低头摆弄袖口："你也去试试吧。"
林昊进去后，陈婷靠在门框上深呼吸。暮色渐浓，风里飘来饭菜香，远处传来孩童的笑闹。这场始于谎言的婚姻，正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在柴米油盐间悄然生根。
当林昊穿着墨色唐装走出来时，陈婷差点屏住呼吸。男人褪去迷彩服，换上传统服饰，竟有种说不出的俊朗。衣摆处绣着暗纹，与她衣服上的莲花相映成趣。
"明天... 一起去拍照片？" 林昊别开脸，声音比平时更轻。
陈婷点头，目光落在他肩头，那里沾着片枫叶，和今早野莓篮里的一模一样。窗外，月光爬上屋檐，为这场荒唐的契约，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