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令人抓心挠肝的沉寂。
没有暧昧的低语,没有暧昧的声响,甚至连不均匀的呼吸或者梦呓都欠奉!
武媚娘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脸上的期待渐渐褪去,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侧了侧头,又凝神片刻,最终,同样一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她悻悻然地首起腰,搓了搓贴在窗纸上己经有些发凉的耳朵尖儿,轻轻跺了跺站得有点发麻的脚,低声抱怨道:
“哎!好了好了,真是……白白挨冻!这动静也忒小气了!罢了罢了,回去回去,冻死个人了!”
此刻武媚娘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意兴阑珊。
如烟在一旁翻了个更夸张的白眼,心道:“早说过了吧?还不信!”
看着武媚娘转身就要离开的身影,如烟心头忽然一跳。
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走了!这家伙的嘴巴……
谁知道回去会编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
什么“如烟姐姐拉着我听墙根啦”啦,什么“我们听了好久可惜王爷不行”啦……
诸如此类,到时候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没事儿也能让她硬传成八九不离十!
想到这里,如烟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她赶紧一个箭步跟上,像是怕武媚娘跑掉似的,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压低声音急声道:
“喂!武媚娘!你等等我!一起走!不准乱说话啊我警告你!”
武媚娘被她扯住,回头看到如烟那副“你要是敢胡说我就跟你拼命”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放心啦,如烟姐姐~~我嘴严着呢!”
笑声在寂静的回廊里带着点回音,更让如烟觉得这保证没什么分量。
于是,两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像两只受惊的雀鸟,互相拉扯着衣袖。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离开了这片让她们好奇心落空、还差点惹上“流言”风波的新婚重地。
次日清晨。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透着一层清冷的鱼肚白。
王府的屋檐还挂着未化的薄霜,寒气在窗棂凝结成细微的水珠。
温暖的卧房内,铺着厚厚地褥的宽大婚床上,陆清涵睫毛轻颤,悠悠转醒。
一夜忐忑,又加上昨夜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她睡得并不算深沉。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身边那个依旧陷入昏睡泥淖的男人——李慎。
他侧着身,背对着她,呼吸绵长而沉重,睡得正香。
陆清涵小心翼翼地支起身子,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惊醒了他,平添几分晨起的尴尬。
她瞧着李慎毫无醒转迹象的酣睡模样,心想:
“王爷睡得这么沉,还是别扰他清梦为好。”
况且昨夜……那样尴尬的情形,早晨醒来西目相对的话……想想都让她脸颊发烫。
“还是自己先起来洗漱吧。”陆清涵心中暗自做了决定,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一角,挪下了床。
今天可是要进宫的!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规矩她娘亲早就细细叮嘱过无数遍了:
昨日大婚在王府拜了天地高堂,但真正意义上的“拜高堂”,是要在今日,由新妇随夫婿一同进宫。
觐见陛下和皇后娘娘,行正式的跪拜奉茶之礼!这可不是能耽误或马虎的。
陆清涵对这套流程自然是心知肚明,一点不敢懈怠。
她深知,这看似是敬杯茶、意思意思的走个过场,实则是融入皇家、确立王妃名份最为关键的礼仪之一。
这件事半点疏漏都可能被视为不敬。
然而,躺在她身边睡得天昏地暗的这位主儿——王爷李慎,对此却是全然不知!
他亲姐姐临川公主前日临走前也只笑吟吟地叮嘱了:
“到了陆府可不能再板着你那张棺材脸了,多笑笑,显得喜庆!”
至于第二天还要带着新娘子进宫这茬儿?
嘿,公主殿下大约是觉得这属于基本常识,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跟他提!
于是乎,李慎此刻在这红罗暖帐里,枕着鸳鸯锦被,那是睡得一个天昏地暗,鼾声细密均匀,梦里怕不是己在九天遨游!
全然不知,窗外天色渐明,枕边的新妇己是满心焦虑,就等着他起身,去完成那桩关乎体面与孝道的要紧大事。
待到陆清涵轻手轻脚地将自己收拾利落,绾好了头发,穿好了今日要进宫觐见的正装。
甚至她还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数遍,确认头发丝都没乱一根、衣裙没一丝褶皱后,再回头看床上那位。
好家伙!咱们的王爷李慎,依旧维持着酣眠的姿态,那张俊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满足的慵懒,睡得那叫一个深沉!
胸腔随着平缓的呼吸微微起伏,低低的、均匀的鼾声若有若无,显然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天色几何。
与此同时,新房门外。
王府的大管家如烟,自从天蒙蒙亮就候在廊下了。
平日里指挥若定、雷厉风行的她,此刻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前巴掌大的地方来回踱着小碎步。
只见她一脸愁云惨雾,眉头紧锁着,眼神不停地瞄着紧闭的雕花木门,又焦急地抬头望望己经大亮的天色。
那平日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边,甚至能瞧见一两缕被风吹乱的发丝。
她心里那叫一个天人交战:
“坏了坏了!昨儿个……王爷醉成那样!今日可还要进宫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再磨蹭下去,陛下皇后怕是用完午膳该歇午觉了!可……可王妃还在里面呢!我……我这就这么闯进去叫王爷?”
“不妥不妥!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或者惹了王妃不快……可要是不叫……”
如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两边都不敢得罪,急得手心都冒了汗。
不远处,一道身影袅袅娜娜地倚着廊柱,正是才起来不久的武媚娘。
她瞧见了如烟这副抓耳挠腮、魂不守舍的模样,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脸上挂着三分戏谑七分看热闹的浅笑,故意拖长了调子调侃道:
“哟~~~呵呵!怎么着?咱们王府往日走路带风、管事管到飞起的第一侍女如烟姐姐,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