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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欢宫内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只有李昭明捡拾碎瓷片时发出的轻微磕碰声。淑妃站在阴影里，看着儿子小小的背影，那冰冷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但很快又被更深的算计取代。她需要的是利刃，不是易碎的瓷器。
“好了，明儿，”淑妃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柔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宫人收拾吧。你且继续温书，莫要耽搁了功课。记得……本宫今日所言。”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字字如针，扎在李昭明心上。
李昭明动作未停，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是，母妃。儿臣谨记。”他将最后一片较大的瓷片小心放入托盘，才站起身，垂手肃立。袍角上那点茶渍，像一块小小的污痕，烙在他心头。
淑妃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内殿，华丽的裙摆扫过冰冷的地砖，留下一个决绝而沉重的背影。
李昭明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缓缓走到书案前。他拿起笔，重新铺开一张宣纸，笔尖蘸墨，悬停良久。方才母妃的话语、父皇对太子的赞许、皇后解禁的消息……如同无数碎片在他脑中翻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落笔。笔下的字迹依旧工整清秀，只是比往日更显凝重，一笔一划都带着沉甸甸的力道。
几日后，李昭明如约来到萧府。他面上带着惯有的温和浅笑，举止依旧优雅得体，仿佛承欢宫那场风暴从未发生过。只是细心如宋雅君，还是察觉到了些许不同——这孩子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那笑容也比往日更淡了些，像是精心维持的面具。
“三殿下来了！殿下的信刚来，我便开始准备了，这百合糕刚蒸好，还热乎着呢！”宋雅君笑着迎上来，将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他，又习惯性地想揉揉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看到他今日梳得格外齐整的发髻，便转而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多谢师母费心，母妃定会欢喜。”李昭明接过食盒，笑容真切了几分，师母这里的温暖，总能让他紧绷的心弦略略放松。
“殿下！殿下！快来！川哥他今天又投出红心了！”萧暮风风火火地跑过来，一把拉住李昭明的手腕就往庭院里拖，完全不顾什么皇家礼仪。
庭院里，顾清川正被立青和几个小厮围着，脸上带着少有的、腼腆又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石桌上的飞镖少了几支，而那吊着的靶子红心处，赫然钉着一支飞镖，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清川兄好身手！”李昭明由衷地赞道，眼中流露出真切的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这种纯粹的、因技艺而生的喜悦，是他此刻最渴望又最难以企及的。
顾清川连忙摆手，耳尖微红：“侥幸，当真是侥幸，殿下过誉了。”
“来来来，殿下你也试试！”萧暮不由分说地把一支飞镖塞到李昭明手里，“川哥教了我几手，我感觉我也快成了！”
李昭明握着冰凉的飞镖，感受着萧暮毫无心机的热情和顾清川真诚的笑容，承欢宫带来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许。他走到投掷线前，学着顾清川的样子，凝神，静气，手腕发力——“咻”！
飞镖稳稳地钉在了靶子上，虽不是红心，但位置相当不错，比上次大有进步。
“好！” “殿下厉害！” 萧暮和顾清川同时喝彩。
李昭明看着那支命中的飞镖，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容。这一刻，他不是背负着沉重期望的三皇子，只是一个在朋友陪伴下玩耍、进步的少年。
“再来！” 萧暮兴致高昂。
三人轮流投掷，小小的庭院里充满了少年人欢快的笑声和鼓励声。顾清川偶尔指点一两句技巧，李昭明学得认真，萧暮则咋咋呼呼，时而为自己脱靶懊恼，时而又为命中欢呼。
宋雅君端着新出炉的点心站在廊下，看着阳光下三个嬉闹的身影，目光在李昭明那难得舒展的眉眼上停留片刻，心中微叹。这孩子，在宫里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她只愿这萧府的片刻松快，能让他喘口气。
“你们三个玩耍竟然不叫我！”林琼华缓步走进了这一方小院，虽是责怪的话语，却没有一丝生气。
“真是叫人委屈，明明是琼华让我与川哥莫要吵你，你却说我们玩耍不曾叫你。”萧暮满脸震惊与委屈看向琼华。
“好你个萧暮，从前你可从不会如此与我顶嘴的！”林琼华急走几步，一把揪住萧暮的耳朵就是一拧。
“啊啊啊！痛痛痛！”萧暮捂着被揪住的耳朵哀嚎。
此时一旁的宋雅君和李昭明看着熟悉的场景纷纷退至一旁，生怕被连累，唯有顾清川欲要上前劝架，却被李昭明拉住。
“莫管，只怕萧暮乐在其中呢。”
终于是林琼华打累了，
林琼华打累了，松开手，萧暮忙不迭地揉着耳朵，蹲在角落，犹如那受了委屈的小娘子，嘴里还嘟囔着：“下手还是这么狠。”
林琼华白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李昭明，“三殿下可是有不开心的事？”
李昭明闻言心中一紧，只想自己表现这么明显吗，亦想确实难逃过林琼华的觉察，毕竟琼华惯会觉察他人的情绪。脸上却是一贯的微笑，答道：“许是太多功课累了。”
“那确实找萧暮消解情绪是最好的，不若你也试试揍他一顿，或许更能消解。”林琼华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林琼华！要揍我也只能是你，你这般是将我当成什么了！”闻言的的萧暮可不满了。
李昭明倒是一脸犹如踩到便便的表情，答道：“还是算了，我怕他爽到。”
“三殿下你还是一个小孩子，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尽可多出来放松一下，学习还是要劳逸结合的。”宋雅君亦是拍拍李昭明的肩，对于淑妃的教育方式她是有所耳闻的，对着李昭明心中也是多般不忍。
“殿下，不若我教你一招我的绝技，我尚未透露给暮儿的。”顾清川也是凑近过来，想要疏解小伙伴的心结。
即使再如何的心机，在此刻，几个小人心中看到的只是小伙伴的不开心，也想要以自己的微薄力量让要好的伙伴能够开心起来。没有目的，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赤忱之心。
又是一番打闹下，李昭明提上宋雅君准备的百合糕向众人告辞。
“母妃。”李昭明走进承欢殿中，看着那倚在榻上持着书卷的人，那人眉眼如黛，身姿曼妙，不曾生气的淑妃，光是在那便能俘获别人的心的本事。
“回来了？”淑妃懒懒的答道。
“母妃，我给您带了您喜欢的百合糕，您要尝尝吗？”李昭明深吸了一口气，挤了挤自己的脸，展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
“拿过来，和我一起吃吧。”淑妃放下手中的书，坐起身来，并像一旁的绿倚道：“给明儿上一杯牛乳。”
“谢母妃！”闻言的李昭明适才露出与年龄相符的小孩神情来。
"站着作甚？坐我身边来。"淑妃略一拂手。
李昭明露出惊喜的神色，却不敢忘了在淑妃面前的礼仪，压抑着心中的喜悦，走向淑妃身旁。
“母妃，我，我可以靠着你吗？”李昭明细若蚊蝇，却还是在此刻忍不住想要靠近母亲。
淑妃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李昭明得知了她的意思便轻轻将头靠在淑妃的腿上，而淑妃也忍不住双手，轻轻抚摸着李昭明的脑袋。
“最近可有何趣事吗？”淑妃轻声问。
“我今日去萧府，看到萧暮又被琼华打了。”
“哦？那是为何呀？”
李昭明回忆着今日的事情，不禁笑出了声，带着笑意向淑妃描述着今日的场景。闻之的淑妃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这二人当真是欢喜冤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