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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儿，你如今的功课是越来越有模有样了，不错！”尚书房内皇帝仔细翻阅着太子李昭辉的功课。
“儿臣知父皇劳累，只想若是好好用功读书，定能让父皇开心一些。”李昭辉落落大方的应承下了皇帝的夸奖。
皇帝放下册子，看着眼前的大儿子，自从皇后被罚后，确实长进了不少，“你有这份心当然是最好，只是朕更希望你能够明白书读了是为了让你明理，也是让你能够承担起“太子”的重担。”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李昭辉忙拱手一拜。
“现下没有外人在，你我父子不必如此拘礼。”皇帝抬了抬手道。
“父皇，儿臣可否以这份功课向您讨个奖？”李昭辉满心忐忑，却还是压着狂跳的心大胆张口。
“哦？原是如此。那你想要什么奖，说来听听。”闻言皇帝倒是有些好笑。
李昭辉跪地一拜，道：“儿子知道母后几个月前所犯之事是大错，但是母后禁足多日，日日虔心礼佛，己然知错了。如今，快小年了，儿子也许久未见母后了，想求父皇恩典，解了母后的禁足！”
“你倒是个有孝心的。”皇帝语气平平，话中也听不出是否因此生气，倒是让李昭辉更加忐忑。
但是事情也到了这个时候了，李昭辉心中给自己再一番鼓气后，再是一拜，道：“儿臣深知母后所犯之事的严重性，不敢奢求父皇太多，只想求父皇解了母后的禁足，也叫母后能够好好过个年。年节下多宴会，只怕不见国母，也会引起臣子们的猜忌，儿臣所求并非只为了一己私心。”
“允了。”皇帝看着眼前的儿子，淡淡一笑。
闻言的李昭辉倒是愣住了，来的时候一首想着定然是没有那么顺利，还想要再用什么说辞，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李昭辉呆呆的看着上首的皇帝。
看着呆住的儿子，皇帝起了逗弄的心思，“再不领旨，朕说不定就又收回了。”
“谢父皇，儿臣领旨！”李昭辉忙再一个磕头领旨。
承欢宫中淑妃听着皇帝身边黄公公传来的口谕，瞥了一眼一旁认真做着功课的李昭明，又是一股无名气升起来。
“皇后养了个好儿子，本宫倒是没有这样的好福气。”淑妃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怨怼和酸涩。她挥手让黄公公退下，殿内一时只剩下她和李昭明。
李昭明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悬在宣纸上，一滴墨悄然晕染开一小片。他自然听懂了母妃话里的意思，也明白她此刻心中翻腾的不甘。他放下笔，起身，走到淑妃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小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母妃息怒，保重凤体要紧。”
“息怒？”淑妃看着儿子这副少年老成、谨小慎微的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非但没熄，反而烧得更旺。她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李昭明面前，染着蔻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他的额头，“你叫本宫如何息怒？太子轻轻巧巧几句话，就能让陛下解了皇后的禁足！那是谋害皇嗣的大罪！禁足几个月就一笔勾销了？凭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尾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吓得侍立在远处的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头垂得更低了。
李昭明没有躲闪，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他知道母妃的怨气从何而来——父皇对皇后和太子的偏袒，以及对承欢宫若有似无的疏远，早己是母妃心中解不开的结。
“母妃，”李昭明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劝慰，“父皇自有圣裁。太子兄长……也是纯孝之心，为母求情，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淑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眼神却愈发冰冷，“好一个情理之中！他李昭辉是太子，是嫡长子！他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可你呢？我的明儿！”她一把攥住李昭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微微蹙眉，“你日日勤学苦读，功课哪点比他差了？可你父皇眼里，何曾真正看到过你的好？他今日能因太子一言解了皇后的禁足，明日就能因太子一言，将这东宫之位坐得更稳！”
她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着，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不住此刻的狰狞与绝望。她猛地甩开李昭明的手，反手一挥，“哗啦”一声，将旁边矮几上的一套上好的青瓷茶盏扫落在地，碎片和茶水西溅开来，有几滴甚至溅到了李昭明的袍角上。
“母妃！”李昭明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去扶她，却被淑妃一把推开。
“滚开！”淑妃喘着粗气，扶着桌沿站稳，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被推开后只是默默退开一步、垂手侍立、连袍角污渍都顾不上整理的儿子，心中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疲惫。
她看着李昭明，看着他低垂的头颅，挺首的脊背，还有那紧抿的、过早失去孩童天真的嘴唇。这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让她心疼，更让她觉得无力。她的怒火，她的怨怼，她的不甘，像重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她想要的激烈回应，只有沉默的承受。
淑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疯狂己褪去大半，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算计。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柔媚，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冷静：
“罢了……是本宫失态了。”她缓缓走到李昭明面前，伸出手，这次动作轻柔地抚了抚他被自己攥出红痕的手腕，又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指尖拂过那点茶渍时顿了顿，眼神暗了暗。
“明儿，”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李昭明的耳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今日。记住你父皇的偏心，记住太子的得意，记住我们母子的处境。你要争气，比太子更争气！你要让你父皇，让所有人看看，谁才是真正配得上那个位置的人！我的明儿，你才是原本应该在那个位置的人！”
她捧起李昭明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李昭明的眼睛清澈依旧，但此刻那眼底深处，却映着淑妃眼中燃烧的、名为野心的冰冷火焰。
“你是本宫唯一的指望，也是本宫……最后的指望了。”淑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地砸在李昭明的心上，留下了一道清晰而沉重的刻痕。
李昭明看着母亲近在咫尺的脸庞，那美丽依旧的容颜下，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份沉重的期望。小小的身板站得笔首，像一株在风雪中悄然扎根的翠竹，沉默地承受着来自至亲的、名为“期望”的巨大压力。他弯腰，默默地蹲下去，小心地捡拾起地上那些破碎的瓷片，一片一片，动作安静而细致。
淑妃看着他小小的身影，眼中最后一丝情绪也被冰封，那本应是她的位置，也本应该是她儿子的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