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翌日清晨，行宫笼罩在薄薄的、带着深秋寒意的雾气之中。车马辚辚，旌旗招展，庞大的皇家仪仗队伍如同一条蜿蜒的巨龙，踏上了返回京城的官道。
最核心的御辇之后，紧跟着便是太子李昭辉那辆装饰着蟠龙纹饰、华贵非凡的车驾。他端坐车内，透过纱帘，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肃立的侍卫和绵延的队伍，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踌躇满志的沉稳。昨日的荣光尚未散去，此刻的他，如同初升的朝阳，光芒正盛。
与太子的显赫位置不同，三皇子李昭明的车驾被安排在队伍中段偏后，周围护卫森严。宽大的马车内铺着厚厚的锦褥，李昭明半靠在特制的、垫了多层软垫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暖和的锦被。左肩厚重的绷带依旧刺目，脸色也带着长途跋涉的苍白。他闭着眼，眉头微蹙，显然路途的颠簸即使有层层防护，也让他伤处备受折磨。
淑妃沈清漪就坐在他身边。她今日未施脂粉，只穿着一身素雅的藕荷色常服，发髻也挽得简单，簪着那支素银莲蓬簪。她手中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温柔而忧虑地落在儿子脸上。她时不时伸手，轻轻调整一下他身后的靠枕，或者用温热的帕子擦拭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易碎的珍宝，那份深沉的母爱在狭小的车厢内静静流淌。
“母妃，我没事。”李昭明感受到母亲的动作，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安抚的笑意，“就是有点闷，躺着也不舒服。”
“再忍忍，明儿。”淑妃放下书卷，替他掖了掖被角，声音轻柔，“很快就到驿站了，到时母妃让人给你熬点安神的汤药，好好歇歇。”
李昭明微微颔首，重新闭上眼睛。车厢内一时只剩下车轮碾压路面的单调声响和母子间无声的陪伴。
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以照顾伤员和庞大的仪仗。萧暮、顾清川和林琼华三人骑马跟在李昭明车驾后方不远处的护卫队列中。
萧暮骑在他的黑色骏马上，身姿挺拔，眼神却有些飘忽。他不时地瞥向侧前方那辆靛蓝色、装饰简单的马车——那是林琼华的车驾。她此刻并未在车内，而是和顾清川一样，选择骑马随行。她一身利落的靛蓝色骑装，身姿笔首，目光专注地望着前方道路，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沉静而疏离。萧暮看着她的背影，想起昨日她避开的指尖和悄悄红了的脸，心头欢喜是有的，但又在今天她有着以往一首没有的疏离，搞得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又带着点抓心挠肝的痒。他几次想策马靠近些，找个由头搭句话，却又被顾清川一个警告的眼神制止了——现在是在御驾行进的队伍中，容不得半点轻佻放肆。
顾清川将萧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策马靠近林琼华一些，低声道：“琼华，萧暮昨天惹你了？”
“他何时不招惹我一下，那才是不正常吧。”林琼华声音平静无波，其实也只有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开始情窦初开了，其实就是，昨天晚上想着这段时间来，两人逐渐暧昧的氛围，不似从前那般······纯洁。
“那他从前招惹你，也不见你不搭理他呀。”顾清川仿佛并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追问。
“有吗？我不是一首都很烦他嘛？”面对顾清川的追问，林琼华打算装傻到底。
“那可没有，你平日可有耐心了。”顾清川紧追不舍。
“那是你的错觉。”林琼华西两拨千斤。
“那那们在河边看星星，你红了的脸是新买的胭脂有自己变化的功能嘛？”
本来还很淡定的林琼华被呛了一下，不是，这人是变态吧！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川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变态啊！那么黑的天，你从何看出来的！”
“没事，我就是激你一下而己。谁想到，真被我猜对了。”顾清川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琼华的气急败坏。
“你！你！你学的兵法全使在我身上了？！”
“那说明我学艺精湛。”
“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去河边看星星？”林琼华思索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或许，你可知道，那河边是川哥我发现的？”顾清川最后一击。
不知道为什么，林琼华感觉耳边响起了一声：Penta Kill。林琼华己经无话可说了，选择沉默以对。现在的她实在没有办法跟顾清川交流任何。
却不知道二人刚才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让一首想要靠上去，但是被制止的萧暮眼中，真的很让人吃醋！萧暮只觉得自己心里的醋坛子要翻到一坛接一坛接一坛······
“你信不信，刚才你我这样说话，回去萧暮是要揍我的。”虽然被林琼华无视的顾清川也不恼，瞥了一眼萧暮，再次凑上去低声道。
“那你信不信，现在你先被我揍一顿！”林琼华挥了挥拳头。
“琼华莫要生气。萧暮可跟你表露心迹了？”
林琼华实在是不知道顾清川何时这般厚脸皮，何时这般跟狗皮膏药一样，实在比萧暮还烦人！果然，人就不能跟萧暮走太近。
“你不若自己去问问他。”实在是被烦（臊）的难受的林琼华一夹马肚向前跑了几步。
林琼华的离开，萧暮有了可乘之机，来到顾清川身边。
“你刚才跟琼华说什么呢？”萧暮恶狠狠的看着顾清川。
“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总是这样毛毛躁躁，一点都不沉稳。”顾清川故意卖关子。
“你到底跟琼华说什么呢！为何琼华突然生气了？”萧暮给了顾清川一拳。
不知是不是这一拳威力实在太大，顾清川也不装腔作势了，“我在帮你呢！我在让琼华尽快认清自己的心，让你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当真？”萧暮心想，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若是如此，为何刚才琼华那么生气离开。
“骗你作甚！”顾清川对着萧暮翻了一个实在的，大大的，白眼。
“那她为何生气了？”萧暮也不生气，继续问道。
“你若是女子，与男子的情窦初开被挑破，你能不生气？”顾清川看着憨傻的萧暮，又是一个白眼。同时，一夹马肚便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不解的萧暮，实在是不解，这一个两个怎么说两句话就生气呢。但是萧暮也想不了那么多，趁着这个机会追上林琼华的马。
只是这一追，便追到了大部队在一个山涧处整顿休息。一停下，萧暮便追着林琼华的步伐。
“华儿~华妹妹~琼华~”萧暮用着能腻死人的语气喊着。
林琼华倒也没有晾着，停了一会等他追上。“干嘛！别叫了！”
“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今日为何生我的气？”
“我没有······”林琼华还没说出口的话，看着萧暮拉起她的手，而终止了。
萧暮牵着林琼华的手，往一旁人少的地方去了。二人不知走了多久，林琼华也任由萧暮牵着，跟他走啊走······看着萧暮挺拔的背影，高束起的马尾，心中的暖意又升腾而起。
萧暮带着林琼华来到一处瀑布前，一道白练般的瀑布自青崖垂落，坠入幽潭，只余下珠玉迸碎般的潺潺絮语，水雾氤氲，如纱如烟，将潭边相对的两人身影温柔笼住。
“你先听我说，”萧暮拉起林琼华的另一只手，眼中满是温意，看着林琼华，“我心悦你，我不知从何时起，我看到你，心就不似从前清白，我承认我龌龊，但是我知道我是心悦你的。琼华，你莫听川哥说的乱七八糟的话，我一首都想让你慢慢接受我对你的······情感变化。你知道的，我一首都是你的狗腿子，所以你的反应在我看来，都和从前无异，我也不知你的心意。但是我如今说出来，是我怕川哥跟你说什么，怕你想多什么，我只想跟你先说明白你对我，是不一样的。”说及此，萧暮偷偷观察林琼华的表情变化，却见林琼华还是一副淡定冷静的样子，“若，若是我自作多情，你只管当作······”
未出口的话，被林琼华覆上嘴子堵住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世界仿佛静止了，水也不流了，风也不吹了，只有双唇紧贴在一起的二人。
当然，二人也没有注意到，一旁某一个不起眼的树丛中，冒出来的那个熟悉的脑袋，正是顾清川。
“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不能收回的。”林琼华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盯着萧暮的眼睛。
“那你，是愿意接受我嘛？”萧暮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惊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那你也听好了！无关旁人，你就是我心中，最珍视的，不同的，那个人。从小，看似是你离不开我，但是我知道，其实真正离不开的人，是我。我需要你。我也···心悦你。”
话音刚落，萧暮紧紧拥着眼前的人在怀中，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亦是我，最珍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