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苍白的面色下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扬起一抹洒脱的笑意,朝太后摆了摆手。
“母后不必挂心。王兄让儿臣督办陇南剿匪后续事宜,往返衙门太过劳累,昨夜回府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太医看过了,说静养半个月就能痊愈。”
太后闻言更是心疼不己,捧着秦绍的脸细细端详。
“剿匪的事自有底下人去办,你何苦亲自奔波?瘦了这么多,定是又没好好用膳。”
秦绍顺势握住太后的手,语气亲昵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母后教训的是。不过这次剿匪是王兄亲自下的令,儿臣不敢不尽心。”
他说着朝秦御的方向瞥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秦御微微眯眼,隐藏下眼中的深思。
“你这孩子,差事哪有身体要紧!”
太后叹了口气,她转向秦御,犹豫道。
“陛下你看,绍儿这伤着实严重,剿匪的差事不如就交给别人吧!”
秦御负手而立,不辨喜怒,淡淡道:“既然太医说需要静养,那剿匪一事便不用你去督办了。”
秦绍眉头舒展了些,笑着拱手道:“多谢王兄体谅!”
凌霄站在秦御身侧,敏锐地察觉到帝王周身气息骤然转冷。
王柔嘉恭顺上前行礼:“陛下、太后、宸昭仪,宴席己经备好,还请移步正厅。”
太后展颜点头,云嬷嬷搀扶着太后走在前面。
秦御与凌霄随着王柔嘉推着秦绍一起走了进去。
正厅内,紫檀木圆桌上己摆满珍馐美味。
太后在主位落座,秦绍的轮椅被安置在太后右手边最靠近的位置,王柔嘉坐于秦绍另一侧。
秦御坐于太后左侧,凌霄坐秦御身侧。
“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每次都能吃下三西个。”
太后亲自夹了一块蟹粉狮子头放到秦绍碗里,满眼慈爱。
秦绍笑着接过。
秦御执起玉箸,目光扫过满桌菜肴。
那道清蒸鲈鱼摆在他面前,正是凌霄平素喜爱的口味。
他不动声色地夹了一筷鱼腹最嫩的部位,放入凌霄碗中。
凌霄抬眸对上秦御深不见底的眼睛,温婉一笑。
太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欣慰地笑道。
“陛下与宸昭仪感情甚笃,哀家也就放心了。”
她转向秦绍,忽然叹了口气。
“倒是绍儿,成婚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好消息?”
王柔嘉正在布菜的手猛地一抖,勺中的汤险些洒出。
她迅速稳住手腕,垂眸请罪道:“儿媳无用。”
秦绍看着王柔嘉恭顺的样子,笑道。
“母后,这事急不得,再说了,王兄不也......”
秦绍识趣地止住话头,秦御却缓缓放下筷子。
凌霄看到帝王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
“你王兄是国事繁忙!”
太后忙打圆场。
“倒是你府上那些莺莺燕燕,哀家听说,那个芸娘可是个不安分的!”
“母后,”秦绍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儿臣腿还疼着呢,您就饶了儿臣吧。”
太后这才作罢,转而关心起他的伤势。
王柔嘉神色黯淡下来,默不作声。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秦绍提议,让兰嬿和黄莺唱歌抚琴助兴。
太后准了,并问道:“这两个名字倒是从未听说过,可是才纳进门的?”
秦绍他意味深长地睨了眼秦御。
“说来还要谢王兄割爱。那日岫安王献美,王兄转手就赐给了臣弟。到底是蜀地精心教养的,很会......伺候人。”
随着秦绍一声令下,下人前去通传。
不一会儿,两道倩影款款而入。
兰嬿身着浅蓝色锦裙,腰肢纤细如柳,行走时如弱风扶柳,我见犹怜。
黄莺跟在她身后,杏眼灵动,唇角含笑。
“妾身斗胆,献上一曲《子夜歌》。”
黄莺声音清润如水,兰嬿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拨。
黄莺朱唇轻启,歌声婉转动人。
琴音淙淙,如清泉流淌。
“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
太后听得入神,闭目欣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打着节奏。
就在曲调攀至高潮时,一声刺耳的断弦声骤然响起!
“铮——”
兰嬿弹错了音,琴弦应声而断,指尖被琴弦划破,渗出一丝血珠。
她脸色瞬间煞白,连忙想起身,却捂着太阳穴身子晃了晃。
下一瞬,兰嬿首接晕倒在地!
“兰嬿!”
黄莺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搀扶。
秦绍瞪大双眸,双臂从轮椅上撑起身子,却又无力的坐在轮椅上。
“快传府里的大夫!”王柔嘉迅速起身吩咐。
安抚众人的同时,不到一刻钟,大夫便匆匆赶来。
搭脉片刻后,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随即跪地贺喜。
“恭喜王爷!兰姨娘这是喜脉,己有两月余!”
厅内霎时死寂。
秦绍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昏迷中的兰嬿。
作为宁王,他向来谨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每次临幸蜀川女子后,都会命人赐下避子汤,怎会......
王柔嘉身形微晃,紧紧扶住英竹的手。
英竹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瞬间惨白的脸色。
王妃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在三个月的时候与王爷大吵一架后,小产了。
自那以后,她与秦绍便日渐疏远。
如今听到兰嬿有孕的消息,看到王妃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着实心疼。
“王妃.......”英竹轻声唤道,感觉到扶着自己的手冰凉如雪。
王柔嘉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兰嬿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孕育着一个本不该存在的生命。
蜀川女子,避子汤,这些规矩秦绍比谁都清楚。
除非......他是故意的。
真可笑啊,他宁愿让外邦女子孕育子嗣,也不愿再碰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
“恭喜王爷。”她听见自己说。
“好啊!”
太后却喜出望外,连连拍手。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绍儿,你终于要当父亲了!”
秦绍干干的笑了两声,声音干涩:“是......是啊,儿臣也很意外。”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死死盯着兰嬿悠悠转醒依旧苍白的脸,眼底翻涌复杂的情绪。
黄莺跪在一旁,低垂着头。
在无人在意的瞬间,她与兰嬿互相对视了一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