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斯吧。

毕竟，除却那位命定之王，再没人能被带入这场对话。

“算了，不论这事，最后是能照他们心意做成，还是仍只能重复、苟且下去，都让我提不起兴趣……”

“倒是你，小巫女。”

随着巨蛇宏大的话音传来，祂转回巨首再次望向蕾拉，只是语气中终于能听出些兴致，至于问话……

也与蕾拉猜测、紧张准备着的那些，全然搭不上关系。

听着只是在问些无厘头的日常？

只是最末那话，又该如何理解？

“身体适应吗，旅行感想又如何？虽然我没想到……”

“你会这么容易就入套，比身为初代神巫时还要天真。”





第八十八章 旅途间，隐秘与神意


“身体还好，算是适应了，就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别扭。”

尽管对水神大人前言中的“安排”、未完的那件事，又或最末关于“天真”的那份论述，蕾拉都满头雾水。

很想问个清楚，或借祂之口，了解更多有关旧约的事。

可现在，到底是神明大人先开了口，她只得就那两家常问题，微蹙着眉细思，斟酌完言辞后小意地答。

“旅行的话，至少从出走开始到现在，还是蛮愉快的。”

“就是不知道之后怎样……”

回答到最后，少女轻“捏”着左臂，望着巨蛇弱弱地说。

她并没有隐瞒出走的事。

毕竟，虽然在传说中，于高天上守望大陆的是风神大人，而深海之龙，则关照，或说统治着整片蓝海。

但蕾拉也并没心怀侥幸到，认为自己的行踪能够逃过巨蛇，又或是另两位之眼，因为祂们到底是神明。

是世间最早诞生的无上生灵，能统御自然近无所不能。

何况还有那“协议”在，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心思……

哪能瞒得下来呢？

因而面对巨蛇的询问，少女大大方方地承认所为，只是语气格外柔弱，眼神、姿态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未完之言，更像在说，之后会怎样还不得看您的意思。

要不然……就让我再玩会儿吧，婚约什么的也随它去？

看着听着，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看来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知道现在做的事不讨喜？”

对此，巨蛇只冷笑了声，淡漠说。

在这位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兽神前，别说蕾拉如此明显的作态的用意了，连她心底的隐秘都像白纸。

一眼就能看穿、望破。

“你应该很清楚这是违背‘协议’的吧，虽然我不知道，那位被你们人类，称作母亲的家伙有没告诉你。”

“告诉你那不堪入目的算计，但你该足够聪明小巫女。”

听着巨蛇的冷语，虽然感受不到，它环绕自己游动时，带起的漩涡暗流，但蕾拉仍畏寒般拥了拥自己。

更不由想起在仪式结束、醒来，发现自己处境后……

感受到的，那种被划定命运的冰冷。

长久沉默后，她低低“嗯”了声。

算是对巨蛇口中，明知“不讨喜”却仍坚持出走的回应。

“不是和你说过，不用怕我吗？我对那些事没甚兴趣。”

“只是比较好奇你而已，毕竟，这么多岁月来，你是除另外那三个家伙外，我唯一有兴趣交谈的生灵。”

“你该感到荣幸才是。”

听着水神略显嘶哑，仍旧冰冷，可却隐含怀念，与极少会对“他人”展露的，所谓宽容所谓允许你接近之意的话语，少女虽身处暗海，心间孤寂却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述的……

稍显别扭的温暖？

“是的，水神大人，我很荣幸。”

于是渐渐地，蕾拉松开了拥着自己的手，弱弱地附和。

本不住涌上的忧虑、紧张，也因巨蛇的无谓之语散尽。

只是让她稍觉不自然的是，水神大人口中那位，能得祂青睐，被允许交谈的唯一之人，其实并不是她。

而是初代巫女大人，且祂似乎有提她比不上那位……

说是太好骗？

只是蕾拉纷乱的心思未能继续，很快就被巨蛇不知是低笑，还是冷哼的回应，以及随后来的冷语打断。

“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你的旅行怎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你那虚伪的‘母亲’，没有异议也是因为……”

“她知道无论你怎么选怎么做，最后结局还是会一样。”

“所谓的叛逆、出走，实际，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

“什么都改变不了。”

说到这，海龙停止了游曳，静浮在少女身前仰头望去，瞳中冰冷、乱电般的银光，渐渐盛起愈发狂暴。

不知是因为遥隔海面、天幕，所望见的那道狰然裂隙。

还是命运无改的那番言辞，其实说中的并不只是少女。

而是整个凯提斯世界。

“我对她，与你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同样的看法。”

尽管隐隐知道，水神大人所言，该与那道愈发临近的裂隙有关，可它对自己，或说实际更像自语般的话中，实在有太多难解之处，蕾拉根本无从理解。

只能勉强捕捉到“光神有所安排”、“自己的命运以至世界未来，都很难改变”，这样朦胧隐约的信息。

于是蕾拉思索片刻，又迟疑了会儿后，仍忍不住轻问。

“所以……水神大人反对这些事？”

“无论光神大人准备做的，还是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只是回应她的，是漫长的沉默，仿佛过了整整三千年。

最终，巨蛇收回目光，看向少女，漠然地抛出一个字。

“不。”

只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那一刻，在巨蛇银光炽亮如电的双目中，蕾拉感受到了，名为怜悯歉意的情绪。

虽然只一瞬，却真实存在。

“正相反，对那所有，只有你们人类才能做出的，卑劣、冷血……却又无私高尚的事，我全部都赞同。”

“并愿意为此尽全力支持，谁教我也是存于世间的一员，而这快‘病死’的世界，又寻不到更多选择呢。”

“我只是对一件事感到奇怪。”

似对谈论“命运”之类的话题，生出倦意，庞然巨蛇收回目光，开始转过巨首，向着更深处的海域潜游。

唯有宏大之音如旧回荡。

“那就是你们人类的情感太复杂，脆弱时如沙般易逝。”

“可若强大起来，却又能延续三千年，比命运还难解。”

“但愿你珍惜时光，并能在旅途终点寻见答案吧……”

“小巫女。”

宏大之音渐敛，巨蛇庞大的身躯，也正将被黑暗掩盖，才从那段话中醒过神来的少女，见状赶忙抛离思绪，伸出手想唤住祂，想把心间疑问都说出来。

一如光神大人的安排为何，水神大人又为何这般悲观。

以及更多细节，以及……为什么祂会忽然提到情感呢？

这场旅行怎么会牵扯到情感？

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