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8回 盼情郎佳人占鬼卦,烧夫灵和尚听淫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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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7224
更新时间:
2025-03-27

词中写道:晨光染红窗纱时卷起帘栊,睡醒后仍懒洋洋地披着薄绸衣衫。为何这次不像平常那般容易起床,首到日头高挂还赖在榻上?玉楼间催促花开的阵阵晨风啊,却让楼上的人儿辗转难眠。皆因心中藏了个俏人儿,此刻既在眼前浮现,又在心间萦绕。

话说西门庆自从娶了孟玉楼进门,新婚甜蜜,两人形影不离。这时候又碰上陈家派文嫂来报信,说六月初二就要迎娶大姐(西门庆的女儿)过门。西门庆急急忙忙却赶制不出来新床,干脆把孟玉楼陪嫁的南京特制描金彩漆拔步床给大姐当了陪嫁。婚后的各种礼节应酬足足忙乱了一个多月,他根本没空去潘金莲那里。

潘金莲每天靠着门框望眼欲穿,派王婆去西门庆家门口找人。看门的小厮知道王婆是潘金莲派来的,对她都是爱搭不理的。潘金莲实在等得心焦,见王婆没带消息回来,又让自己丫鬟迎儿去街上找。小姑娘哪敢闯进深宅大院?只能在门口来回转悠,没见到西门庆就回来了。

迎儿回家后,潘金莲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那妇人怪迎儿没用,还罚她跪着。迎儿从早上饿到正午,潘金莲也不给她饭吃。当时正是最热的三伏天,潘金莲热得难受,让迎儿烧好洗澡水,她准备沐浴,又亲手蒸了一笼肉馅饺子,等着西门庆来吃。

她身上只穿了件薄纱短衫,坐在小板凳上,左等右等都不见西门庆来,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她心里空落落的没个着落,伸出的手把脚上两只红绣鞋脱下来,拿在手里摆弄着,并占卜起相思卦。这情形正应了那句诗:遇到熟人都压着嗓子说话,私下里数着铜钱占卜远方的人。

《山坡羊》中有词为证:丝绢做的袜子裹着玉足,天生就是这般惹人怜爱。用红艳艳的绣鞋摆成相思卦,就像刚冒尖的藕芽,又像凋谢的莲花瓣。怎么才能让这情意长得快些?比量柳条儿才刚半截手指长。他若不想我,我哪能不想他?倚着门框偷偷掀帘子张望,哎!只能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唤他名字泄愤。你只顾在烟花巷里快活,怎么不来我家?我淡淡的眉儿等着谁来描画?你究竟把马儿拴在哪棵杨柳下?明明是他负了我,我何曾亏待过他!

那女人算了一回相思卦,不知不觉犯起困来,靠在床上打起了瞌睡。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她睡醒起来,心里正憋着火气。丫鬟迎儿问道:“我烧好热水了,夫人要沐浴吗?” 女人却反问道:“饺子蒸好了没?拿过来我瞧瞧。”

迎儿赶紧把蒸笼端进房间。女人伸出细白的手指挨个数,原本蒸了满满一笼三十个饺子,她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只有二十九个。她立刻板着脸质问:“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迎儿怯生生地回答:“我真没瞧见,或许是您数错了?”

“我亲自数了两遍!这三十个饺子是留着给你爹回来吃的!” 女人突然提高嗓门,“好你个馋嘴的小贱人!一定是你贪嘴偷吃了!平日里大碗小碗的饭食填不饱你吗?今天我特意做了孝敬长辈的饺子,倒让你这蹄子占了便宜!”

她话音未落就扯着迎儿的衣裳,三两下把她扒得只剩贴身小衣。抄起马鞭就往她身上抽,足足打了二三十下,抽得迎儿像杀猪似的嚎叫。女人边打边骂:“再不老实交代,看我不抽你一百鞭子!”

迎儿实在受不住疼,哭喊着求饶:“夫人别打了,是我饿得慌才偷吃了一个。” 女人听后更生气:“既是你偷的,刚才为何怪我数错?果真是个满嘴谎话的贱骨头!往那死鬼男人在时,你就爱搬弄是非,如今倒在我跟前装神弄鬼!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她又抽打了好一阵子,才让迎儿穿好裤子起身,命令她站在旁边打扇子。等扇了约莫半盏茶工夫,女人突然冷笑道:“小,把脸凑过来。” 迎儿战战兢兢地刚把脸凑近,女人就猛地伸出尖指甲,在她脸上狠狠掐出两道血淋淋的指甲印,这才算罢休。

过了好一会儿,潘金莲走到梳妆台前重新补了妆,靠在门帘下站着。正巧这时玳安夹着礼盒骑马路过她家门口。妇人连忙叫住他问:“你这是往哪儿去?” 这小厮最是机灵,常跟着西门庆来串门,妇人私下常给他一些好处,两人早己相熟。玳安翻身下马道:“老爷派我去守备府送人情礼。”

妇人招手让他进门,追问道:“你家老爷这些日子到底在忙什么?大半个月连个人影都不见不到,是不是另寻了新欢?” 玳安赔笑道:“这怎么可能呢!实在是家里事务繁杂,他抽不开身。” 妇人嗔道:“再忙能忙到连捎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分明是不把我放在心上!” 她说着揪住玳安不放:”“你一定是知道什么,快说给我听!”

见小厮只是讪笑不答,妇人更觉得蹊跷,于是再三逼问。玳安被缠不过,挠头道:“我说了之后,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告的密。” 等到妇人赌咒发誓后,他这才将西门庆迎娶孟玉楼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妇人听完后,珍珠般的泪珠扑簌簌滚落香腮。玳安慌了手脚:“早知您这般看不开,打死我也不敢说。” 妇人扶着门框长叹:“你哪里懂得,往日那般山盟海誓,如今竟说抛就抛了。” 她说着泪如雨下。

玳安劝道:“您何苦这样?连大娘子都管不住老爷。” 妇人哽咽着念道:“那个负心汉起了歪心思,整整一个月都不来见我。我守着绣满鸳鸯的锦被,己经独守空房三十个夜晚了。他花心移情别恋,我却傻傻痴心等待,实在不该对他掏心掏肺啊。老话说得对,容易得到的东西也容易失去。这感情啊,就像潮水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所谓的缘分,终究还是看命中有没有那个份。”

那妇人说完又哭了起来,玳安劝道:“六姨您别哭了,我爹会找你的,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因为他生日马上要到了。您写几个字让我带过去,只要我爹看了信,肯定就会过来。”妇人说:“这事就麻烦你了,一定要把他请来。等过些日子我给你做双新鞋穿。我这儿也等着他来,我要给他祝寿呢。他要是还不来,我可全找你这个小滑头算账!”

她说完便吩咐迎儿把桌上蒸好的饺子装了一碟,让玳安边吃边喝茶。自己转身走进房间,取出一张洒金信笺,轻轻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不一会儿就写了一首《寄生草》。歌词里写道:把我这些掏心窝的话,都写在信笺上寄给你。想当年咱们结发成夫妻,我在门帘后天天盼着你,平白无故担惊受怕。如今你果真辜负我的心,连香罗帕都不肯还给我。

妇人写好信后,将信纸折成菱形花样,仔细封好交给玳安,叮嘱道:“这封信千万收好,记得帮我多美言几句。等他过生日时,一定得让他过来啊,我在这儿眼巴巴等着呢。” 玳安刚吃完饺子,妇人又塞给他几十个铜钱。走到门口送他上马时,妇人还补了句:“你回去见了你爹,就说六姨可是要狠狠骂他的!他要真不来,你就说六姨改天要亲自坐轿子找上门了!”

玳安咧嘴笑道:“六姨您这架势,倒像卖汤圆的撞见敲竹杠的蛮子——这麻烦事我可担不起啊!” 他说完便策马离开了。

此后妇人白天黑夜地等,却像石头沉入大海一样毫无音讯。转眼到了七月末生辰这天,她熬得一天像三年那么漫长,盼得一夜如同熬过半夏,始终没有消息。急得她暗暗咬碎银牙,眼中泪光盈盈。首到天黑实在没法子,只得又请王婆过来,备了酒菜招待,还从头上拔下金包银的簪子塞给她,恳求她去西门庆家请人。

王婆嚼着肉说道:“这时候正是饭前酒后,他肯定不会来。等老婆子明早天蒙蒙亮就去请他吧。”

妇人六姨急急叮嘱:“王妈妈您可千万要记在心上,千万别忘了啊!” 王婆拍着胸脯道:“我还管着这档子事儿呢,哪能耽误正事?” 这老婆子向来不见钱不办事,揣着那根簪子,酒足饭饱后就红着脸回家了。

却说六姨回到房间后,用熏香烘着鸳鸯被,轻轻拨亮银灯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那情景正应了古诗说的:就像弹琵琶的人深夜还在殷勤拨弄琴弦,可面对这空荡荡的房间,终究不忍心弹奏。实在耐不住寂寞,索性抱着琵琶自弹自唱起《绵搭絮》:谁料到你竟另娶了新人,气得我神魂颠倒如痴如醉,歪在绣帐里胡思乱想,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能狠心丢开我?寄去的书信石沉大海,你若真辜负我俩的情分。就算我不找你算账,老天爷也会降下灾祸!

六姨整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压根没合过眼。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连忙命令丫鬟迎儿:“你快去隔壁看看,王奶奶去请你爹了没有?” 迎儿去了没多久,回来说:“王奶奶天没亮就出门了。”

再说那王婆大清早出门,摸到西门庆家门口打听,看门的都说不知道主子去哪里了。她在对面墙角蹲了老半天,首到看见绸缎庄傅掌柜来开店。王婆赶紧凑上去行礼:“跟您打听个事儿,大官人在家么?”

傅掌柜打量她道:“你找他干什么?幸亏你问的是我,换别人的话,还真说不准。昨天大官人过寿,在家摆了一天酒,晚上带着朋友去青楼耍了,整宿都没回来呢!您去那儿找吧!”

王婆道了谢,穿过县衙前街往东走,正要拐进花街柳巷,远远望见西门庆骑着马晃悠悠从东边过来,两个小厮跟着。这位爷宿醉还没醒,在马上醉眼惺忪地前摇后摆。王婆扯着嗓子喊:“大官人!少喝点酒,能要你的命啊?” 她冲上去一把拽住马嚼子。

西门庆醉醺醺地眯着眼:“这不是王干娘么?一定是六姐让你来找我的吧?” 王婆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西门庆晃着脑袋说:“早上小厮回家说了,我知道六姐还生我的气呢,我这就去见她。” 他说着就跳下马来,跟王婆你一句我一句搭着话,晃晃荡荡往六姨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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