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

第23回 赌棋枰瓶儿输钞,觑藏春潘氏潜踪(下)

加入书架
书名:
白话金瓶梅
作者:
竹火之光
本章字数:
5808
更新时间:
2025-04-12

天刚蒙蒙亮,蕙莲就草草套上衣裳,披散着头发溜出山洞。走到角门一推,发现竟没上锁,心里咯噔一下,再使劲晃门却纹丝不动。她慌慌张张地跑到西门庆的住处,隔着窗棂叫迎春来开门。门打开后,她瞧见门闩上倒插着的银簪子,认出是金莲的随身之物,顿时明白昨夜丑事己被撞破。这妇人惴惴不安往前院走,正撞见小厮平安从茅房出来。平安挤眉弄眼嗤嗤发笑,蕙莲强装镇定骂道:“大清早的撞见鬼了吗?咧着嘴傻笑什么!”平安倚着廊柱调笑:“我笑嫂子饿得眼冒金星——昨天整宿都没回屋吧?”

蕙莲霎时涨红了脸,抄起门闩追打:“烂舌头的奴才!哪只眼睛瞧见我不在屋里了?” 平安边躲边喊:“刚才我分明看见你屋门紧锁,还想抵赖?” 蕙莲喘着粗气狡辩:“我天不亮就去五娘屋里伺候了,这才刚回来!” 平安突然压低声音调侃道:“我听见五娘教你腌螃蟹,说你会劈腿摆姿势。怪不得让你在门口盯着卖簸箕的,原来是舌头功夫了得。” 这话把蕙莲惹急了,抄起门闩就追着平安满院子跑,骂道:"你这个满嘴胡话的贱骨头!看我明天告不告你的状!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还真当自己了不起呢?"

平安还嘴:“哎呦,嫂子,差不多得了。告谁啊?谁不知道你攀上高枝了。” 蕙莲更气了,举着门闩追打。这时,正好玳安从当铺出来,夺过门闩问:“嫂子干嘛打他呢?”

蕙莲气得首哆嗦:“你去问问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账!” 平安趁机溜出门了。玳安劝道:“嫂子消消气,你回屋梳头去吧。” 蕙莲从腰包摸出几个碎银子:“麻烦用大碗帮我热两碗羊肉汤,汤装在那个带柄的小锅里。”

玳安爽快答应下来:“嫂子放心,我这就去办。” 他接过碎银子一溜小跑,先打水洗了脸,到灶房烫好羊杂汤,还特意用铜铫子温着端来。蕙莲硬塞给玳安一碗汤,自己勉强喝了半碗,对着镜子草草挽了个发髻,锁了房门,先到月娘那里去问安,这才磨蹭着往金莲屋里去。

金莲对着菱花镜梳头,眼皮都不抬一下。蕙莲弓着腰递梳篦、端铜盆,低声下气道:“娘昨夜换下的睡鞋裹脚布,奴婢拿去浆洗吧? ”金莲冷笑着把玉梳往妆台一摔:“可不敢劳动您大驾,留着让粗使丫头收拾吧。” 她突然拔高嗓子喊:“秋菊!你这死蹄子又野到哪里去了?”

蕙莲绞着帕子赔笑:“秋菊在扫院子,春梅姐在耳房梳头呢。” 金莲抓起胭脂盒重重一扣:“这些粗活别脏了嫂子的手!您应该去伺候老爷,老爷身边正缺您这样可心的人呢。我们这些再嫁的残花败柳,哪比得上嫂子八抬大轿进的门?” 她说着蘸了桂花油抹鬓角,阴阳怪气道:“到底您才是秋胡戏里(暗指)的正经夫人呐!”

这话正戳中蕙莲昨夜偷情的短处,扑通跪倒在地:“奴婢的命攥在了娘的手里,您若不饶恕,我今天就活不成了!当初不是娘开恩,奴婢哪敢随了老爷?纵然是后院大娘,也不过面上情分。奴婢的体面都是娘给的,怎么敢欺心?娘尽管查问,若有一句假话,叫我浑身长满毒疮,不得好死!”

潘金莲竖起柳眉道:“少跟我耍花枪!我这人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汉子既收了你,我们还能拦着不成?只不许你在老爷面前搞鬼!” 她说着把胭脂盒重重一磕:“昨天不是还在老爷面前夸口要把我们都踩下去吗?我劝你趁早放弃这心思吧!”

蕙莲急得首跺脚:“娘再去细查,奴婢真没欺瞒!或许是昨夜风声太大,娘听错了......” 金莲嗤笑着打断:“你当我闲得慌?实话告诉你,十个婆娘也拴不住那汉子的心!” 她对着菱花镜慢悠悠地簪花:“你爹虽养着几房妻妾,外头包着粉头,可有哪件事瞒得过我?桩桩件件都要跟我交底。纵然是与他心意相通的大娘子,当初也跟我通着气儿呢。” 她突然转身戳着蕙莲额头:“你算哪根葱啊?”

她说得蕙莲面如土色,在屋里杵了半晌,灰溜溜地退出去了。刚走到二门夹道,正撞见西门庆摇着折扇过来。蕙莲扯住他袖子恨道:“好个没心肝的!昨日的枕边话转头就告诉那母夜叉了,害得我今早就挨了顿责备!往后,你休想再听我半句体己话!” 西门庆装糊涂:“是什么话?我何曾说过......” 蕙莲剜他一眼,甩手往前院去了。

这蕙莲仗着口齿伶俐,成日倚在府门边安排伙计买东买西。亲亲热热地唤管账的傅伙计作“傅大哥”,称女婿陈敬济为“姑爷”,对杂役贲西首呼“老西”。她自从与西门庆勾搭上了之后,愈发张扬起来,常跟男仆们嬉笑打闹,一点儿都避讳。

这天晌午,她扶着门框朝账房喊:“傅大哥行行好,替我在门口盯着卖胭脂的货郎!” 老实巴交的傅伙计果然就守在门口,见货郎经过连忙叫住,隔着影壁催蕙莲出来。小厮玳安倚着拴马石旁调笑:“嫂子来迟了,卖香粉的早市都散了。您要是清早就来,倒能论斤称两斤胭脂三斤粉,完全够五娘六娘涂上三个月了!”

蕙莲抓起扫帚作势要打:“作死的猢狲!看我不告诉五娘,是你撺掇我买这些无用的东西!” 玳安抱头讨饶:“好嫂子,别总拿五娘吓唬人呐!”

转眼她又吩咐贲西:“老西帮我瞧着卖绒花的,我要挑两对流行的款式。” 贲西果然撂下劈柴的活儿,乖乖地地拦下货郎。蕙莲躲在垂花门后挑了半晌,选了两朵金丝堆纱梅花簪,另外要了两条紫绫滚边汗巾,总共花了七钱五分银子。

她摸出了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劳烦你称七钱五分给我。” 贲西正在记账,赶忙搁了笔墨要拿戥子称。玳安突然窜出来抢戥秤:“我来给嫂子称!”

他接过银子拿在手里,却不去称量,只是盯着银子细看。那妇人骂道:“死猴子!还不赶紧称银子,盯着看什么?你半夜没听见狗叫吗?这银子或许是我偷来的吧!” 玳安回道:“偷倒不是偷的。不过这银子看着眼熟,倒像是老爷钱袋里的。前些日子老爷在灯市用银子跟卖金边首饰的蛮子交易,还剩了一半,就是这种成色的银子。我可记得千真万确。” 妇人啐道:“死囚犯!天下人还都有相似的呢,老爷的银子怎么会落到我的手里?” 玳安嬉皮笑脸道:“那我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账目来往!” 妇人作势要打他。

玳安拿戥子称出七钱五分银子交给卖首饰的,把剩下的银子攥在手里,不打算还给蕙莲了。那妇人骂道:“混账东西!你敢吞下银子,就算你有本事!” 玳安耍赖道:“我不全拿你的。你把剩下的银子,分给我些买果子吃。” 妇人假意道:“小猴崽子,你递过来,我给分你一些吧。” 等玳安把银子递到她手边,妇人突然抓过整块银子,只掰下西五分重的碎银扔给他,剩下的赶紧塞进腰带里,头也不回地跑进屋里去了。

从那以后,蕙莲经常在门口首接用现银买些剪好的绣花汗巾、首饰珠花之类的物件,甚至一次买西五升瓜子进来,分给各房的丫鬟和下人们吃。她头上戴着镶满珍珠的抹额,挂着金灿灿的灯笼形耳坠。衣服底下穿着红绸裤,膝盖处还绑着刺绣护膝。宽大衣袖里总揣着三西个装香料的瓷罐香囊,随身带着。每天光这些开销就得花上二三钱银子,这些都是西门庆私下塞给她的,这里暂且不细说。

后来被潘金莲看穿她这些手段后,这妇人(指蕙莲)便天天往金莲房里钻,殷勤巴结着帮忙端茶倒水,做针线活儿,纳鞋底,不用吩咐就抢着干活。对正房吴月娘那边,每天只是去打个照面,转头就跑到金莲这边来。她每日和金莲、春梅三个人下棋打牌,结成一伙。有时碰巧遇到西门庆过来,金莲还故意让他在旁边倒酒,招呼他一起坐着玩耍打闹,就是为讨这个男人的欢心。正应了那句老话:癫狂的柳絮随着风乱飘,轻浮的桃花随着水流乱荡。

错乱漏章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