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秦王府。
李世民提笔蘸墨,笔锋如刀,在雪白绢帛上狠狠划下:
"夫圣贤之道,载于竹帛,传于金石,岂容粗劣草纸污损?今永昌以渔网树皮制纸,辱没经典,败坏文脉,实乃天下读书人之耻!"
——《讨纸檄》
笔落,墨迹未干,他便冷声下令:"抄录千份,张贴各州城门!凡私藏永昌纸者,以亵渎圣贤论罪!"
房玄龄低声提醒:"殿下,如今您只是秦王,若用'诏令'二字,恐惹非议......"
李世民冷笑:"那就用'天策上将府令'!"
洛阳城头,单天行捏着刚揭下的《讨纸檄》,指尖着昂贵的绢帛材质。
"好一个'圣贤之道'。"他嗤笑一声,"徐茂公,你说这帛书值多少粮?"
铁骨扇轻摇:"足够一户贫民吃半年。"
单天行转身走向纸坊:"那我们就让天下人看看,圣贤之道到底该值多少钱。"
三日后,十万份《造纸赋》从永昌各州作坊涌出。不是手抄,不是雕版,而是整齐划一的活字印刷。成本?三文钱一本。
"蔡伦造意,左伯逞功。岂因材质论贵贱,但以民心载道统......"
更绝的是文末附注:"本赋用醋布渔网所造纸印制,价廉物美,欢迎仿制。"
《造纸赋》传入长安当日,秦王府侍卫倾巢而出。
西市书肆被翻得底朝天,但凡发现永昌纸印制的书籍,当场投入火堆。浓烟滚滚中,有个老儒生突然扑向火堆,抢出半本《论语集注》。
"使不得啊!"老人抱着焦黑的纸页哭嚎,"这是郑玄注本,天下仅存......"
"放肆!"侍卫一脚踹倒老者,"秦王有令,凡永昌纸书,皆属禁物!"
不远处茶楼上,微服出巡的李世民皱眉:"那老者是谁?"
长孙无忌低声道:"国子监博士孔颖达的叔父......"
话音未落,老人己气绝身亡,怀中紧抱的残页上,"有教无类"西字清晰可见。
当夜,徐茂公独上观星台。
铁骨扇突然脱手坠地,他仰头望天,只见文昌星光芒大盛,其色赤红如血。
"不好!"他疾步下阶,"陛下,天象示警,恐有文字大狱!"
单天行正在校阅活字版《永昌律》新注,闻言抬头:"李世民敢杀读书人?"
"非是秦王要杀。"徐茂公面色凝重,"是读书人要因书而死!"
仿佛印证他的预言,次日便传来噩耗——河东学子被指"私印禁书",判黥面流放。押解途中,被乱箭射死于潼关古道。
尸首旁,散落着印有《造纸赋》的碎纸。
激起千层浪。
永昌各州纸坊昼夜不停,将《造纸赋》印在最薄的棉纸上。成箱的纸页被折成舟形,放入各条江河顺流而下。
黄河渡口,官兵拦截到数百纸船,刚打捞上来,字迹遇水即显: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若为自由故,何惜血染纸!"
更精妙的是,这些纸船用的都是"水显墨"——晾干后字迹消失,再遇水则重现。官兵烧不完,收不尽,徒劳地看着满河纸舟漂向长安。
终南山草庐,李靖拾起一只搁浅的纸船,水中浮现的字迹让他长叹:"秦王输了。"
弟子不解:"师父,这不过是些小把戏......"
"你错了。"李靖展开湿漉漉的纸页,"能让百姓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书生流泪的王朝,怎么可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