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幕刚刚降临,李靖便登上了钦天监的观星台。这位归顺永昌的前唐名将换下了铠甲,一身素色布袍在夜风中微微鼓动。
"李公来得正好。"单天行正俯身调整一台铜制仪器,"这北魏铁浑仪的黄道环偏差越来越大,测得北斗方位竟差了三度。"
李靖走近细看,手指轻抚过铜环上的刻度:"北魏至今己二百余载,星移物换,仪器自然不准。"
单天行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铜锈:"所以我想做个新的。"
徐茂公从阴影处走出,手中铁骨扇"唰"地展开:"主公以纸甲材料改制测星盘,正缺李公这般精通天文之人相助。"
三人来到观星台侧厅。一张棋盘早己摆好,黑白云子星罗棋布。
"李公请。"单天行执黑先行。
李靖却没有立即落子,而是拈起一枚白子,在指尖:"当年在太原,李世民常与我在此下棋。"
"哦?"单天行不动声色,"他棋风如何?"
"狠辣果决,最善弃子争先。"李靖突然将白子落在天元位,"就像这样。"
单天行看着正中那颗白子,忽然笑了:"好一个'天下棋局,换执子人了'。"
徐茂公适时递上一把铜钥匙:"李公既己执白,不妨先观新仪?"
推开偏室木门,一架造型奇特的仪器立在中央。主体是用纸甲材料压制的圆盘,轻便坚固,上面密布着新刻的星象刻度。
"这是..."李靖眼前一亮。
"轻便测星盘。"单天行解释道,"用纸甲浆混合胶漆压制,再以龙岗铁粉标刻。比铜仪轻十倍,精度却更高。"
李靖仔细检查着刻度:"黄道倾角设得不对,应当再偏半度。"
"我也这么想。"单天行递过算筹,"不如我们一起验算?"
烛火摇曳,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错。徐茂公负责记录,李靖推算岁差,单天行则调整仪器。
"不对..."李靖突然停下算筹,"按《元嘉历》,岁差每百年差一度,但我们实测却是每七十八年一度。"
单天行点头:"所以我怀疑,岁差并非恒量。"
徐茂公的铁骨扇停在半空:"这可是要改写历法的大事。"
"再测一次。"李靖卷起袖子。
黎明前的星光格外明亮。三人轮流观测,反复验算。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李靖终于放下算筹。
"确凿无疑。"他声音沙哑,"岁差在变快。"
单天行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李靖深吸一口气,"所有旧历法都要重订。农时、节气、潮汐推算,全都会受影响。"
徐茂公突然笑了:"妙啊!正可借此颁布《永昌新历》,以示万象更新。"
单天行看向李靖:"李公可愿主持此事?"
李靖沉默良久,忽然拱手:"固所愿也。"
走出观星台时,晨光己经洒满长安。街巷中开始响起早市的喧闹。
"李公可知我为何如此重视天文?"单天行突然问。
李靖摇头。
"我父亲常说,为将者要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单天行仰望渐淡的星辰,"但我觉得,治国更是如此。只有把握天地运行的规律,才能让人间少些动荡。"
李靖若有所思:"所以将军坚持'不杀降卒'?"
"杀人容易,救人难。"单天行转头看他,"就像这岁差,早发现一日,农人就能少遭一年饥荒。"
李靖仍望着天空出神。
"李公?"
李靖收回目光,忽然深深一揖:"靖,愿随陛下共创太平。"
单天行扶起他,两人相视一笑。晨光中,新旧两个时代的智者,在这一刻达成了真正的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