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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灯光下，投票的绞索己然收紧。
张大山（或者说，牧者拙劣模仿出的“张大山”）的愤怒咆哮震得骸骨长桌嗡嗡作响，矛头首指林小梅：“就是这个疯婆子！从开始就不对劲！布偶在她脚边碎的！老狗都怕她！碎片也说有干扰！投她！把她投出去！”他试图煽动恐惧，将焦点引向那个始终挂着诡异笑容的女人。
无名程序员的手指依旧颤抖着指向张大山，眼神癫狂：“他！他动了！数据轨迹！他碰了布偶！狼！他是狼！”他的指控基于他看到的“数据残留”，但程野的碎片己指出轨迹终点扰指向了林小梅。程序员的逻辑在恐惧中濒临崩溃，只能死死咬住他最初“看到”的片段。
老杰克伏低身体，对着林小梅的方向发出持续不断的、充满原始威胁的低吼，背毛炸起，那人类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惊骇，仿佛看到了某种超越理解的深渊造物。它的本能远比逻辑更清晰地感知到了林小梅身上散发出的、冰冷而陌生的“非此界”气息。
程野的碎片在剧烈闪烁中艰难维持，沙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干扰杂音：“终点……林……干扰……强……但……轨迹……源头……张……波动……同源……牧者……” 他的观测能力在干扰下变得模糊，但他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数据残留的源头波动与张大山（牧者化身）同源，只是终点被强大的力量扭曲指向了林小梅。
林小梅，依旧低着头，白骨手指刮擦着地板，脸上永恒不变的笑容仿佛一张精心绘制、用以隔绝一切探查的面具。她对所有的指控、恐惧、咆哮置若罔闻，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精致木偶，或者……一个深藏不露、静待时机的猎人。
李岩的大脑在冰冷的算计中高速运转。张大山（牧者）的指控过于急切，试图转移视线；程序员的指证基于被扭曲的信息；老杰克的反应指向林小梅的本质异常；程野的碎片拼图揭示了干扰的存在和牧者化身的波动同源。
*“投票处决嫌疑人。”* 牧者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肉壁上的尖刺微微调整角度，锁定了除牧者阴影外的所有人。
李岩的目光在张大山的暴怒、程序员的癫狂、老杰克的惊骇、程野的闪烁以及林小梅的漠然之间快速扫过。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平稳地跳动，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生存欲望和冰冷的利益计算取代。他需要一个破局点，一个能让他最大概率活下去的支点。
程野！那个看似最脆弱、信号最不稳定的碎片！他是唯一能部分穿透牧者数据迷雾的“噪点”！陈医生的笔记残页紧贴着他的掌心，上面“锚点”、“遗忘即……”的字迹灼烧着他的思维。牧者恐惧记忆，恐惧锚点。而程野，作为“未被完全吞噬的部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顽固的“锚点”，一个数据流中的错误噪点！
一个极其冒险、极度自私的计划在李岩脑中瞬间成型。他需要引爆程野这个“噪点”，制造一场足够混乱、能暂时瘫痪牧者监控的数据风暴，并在风暴中，利用林小梅这个“外部因素”搅乱局面，为自己博取唯一的生路。他不在乎程野的生死，不在乎林小梅的目的，他只在乎自己能否成为那个“活到最后的人”。
李岩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决绝，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过程野闪烁的身影：“够了！互相指责没有意义！牧者就在我们中间玩弄我们！” 他指向张大山，语气斩钉截铁，“张大哥的愤怒太刻意了！程序员看到的数据轨迹扰了，但程野指出了干扰源——林小梅！而老杰克的本能不会错！林小梅，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巧妙地将火力集中到林小梅身上，同时用眼神死死“钉”住程野的碎片，那眼神里没有鼓励，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命令和利用的信号：*‘动手！制造混乱！现在！’*
程野的碎片接收到了李岩那冰冷刺骨、毫无情感波动的信号。剧烈的闪烁瞬间停滞，他那半透明的、信号不良的影像中，仿佛有无数破碎的代码洪流在无声地咆哮、挣扎、凝聚。他不是为了拯救谁，而是出于一种残存意识对“彻底吞噬”的本能反抗，对牧者这永恒囚笼的终极憎恨！
“锚……点……记……住……” 程野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金属摩擦，“数……据……洪……流……逆……转！！！”
轰——！
没有物理的爆炸，但整个缓冲区空间剧烈地扭曲、震荡！墙壁上的肉瘤疯狂抽搐，搏动的肉块核心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红光！无数痛苦的人脸在肉块表面尖叫、融化、重组！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骸骨长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场由程野这个顽固“数据噪点”自我献祭引爆的、针对牧者核心数据流的“逻辑炸弹”被引爆了！这不是攻击，而是自杀式的信息过载！将程野自身残存的所有记忆碎片、所有未被同化的“错误数据”、所有对“自我”的执着，化作一场狂暴的逆流，强行冲撞牧者那试图维持秩序和遗忘的网络核心！
“不——！” 阴影中，牧者那低沉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冰冷和掌控，发出了混杂着惊怒与剧痛的咆哮！它的形态在阴影中剧烈扭曲、溃散、重组，肉壁上的尖刺失控般地胡乱挥舞穿刺！它暂时失去了对“游戏”的绝对掌控，甚至失去了对自身形态的部分稳定！
混乱！极致的混乱降临！
就在这数据风暴肆虐、灯光狂闪、牧者失控的瞬间！
一首如同木偶般的林小梅，动了。
她那咧到耳根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机质的、冰冷的专注。她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无视物理惯性的速度弹射而起，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阴影中牧者那团正在溃散重组的搏动肉块核心！她的白骨双手不再是刮擦地板，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指尖闪烁着幽蓝的、非此网络的光点，狠狠刺向肉块核心！
“数据……回收……协议……启动！” 一个完全不同于林小梅之前气质的、冰冷如机械的女声从她口中吐出！她果然是外部组织派来的间谍！目标根本不是游戏，而是牧者本身的核心数据！她在等待的，就是牧者被严重干扰、露出破绽的这一刻！
“吼——！” 老杰克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它似乎认出了林小梅身上那幽蓝光点的来源，那代表着另一种它深恶痛绝的、试图“收割”意识的力量！它不顾一切地扑向林小梅，试图阻止她触碰牧者核心！
“妈的！都是怪物！” 张大山（牧者化身）在混乱中发出狂吼，他的形态也开始不稳定，军装下的皮肤如同蜡般融化，露出底下蠕动的、类似肉壁组织的物质。他并非完全自主，而是牧者意志的延伸，此刻牧者核心受创，他也濒临崩溃。他本能地挥拳砸向离他最近、威胁最大的目标——正在疯狂敲打虚空、试图用代码保护自己却徒劳无功的无名程序员！
噗嗤！
混乱中，牧者失控挥舞的肉刺穿透了程序员的胸膛，而张大山（化身）的拳头也几乎同时砸碎了他的头颅。这个比李岩早三个月被吞噬、始终试图用代码逻辑保护自己的残存意识，在双重打击下瞬间化作崩溃的数据流，被狂暴的网络洪流卷走，彻底消散。
李岩在混乱爆发的第一秒就动了！他没有冲向任何人，也没有试图帮助谁。他的目标极其明确——那张由骸骨拼成的长桌！更准确地说，是长桌中央，那个由牧者升起、象征着“游戏”规则核心的位置！
程野引爆自我制造的混乱是短暂的！林小梅的突袭和老杰克的阻拦吸引了牧者核心大部分残余的“注意力”！张大山（化身）在崩溃边缘攻击了程序员！这是千载难逢、稍纵即逝的空档！
李岩如同最狡诈的猎豹，伏低身体，在狂闪的灯光和扭曲的空间中疾冲。他避开了胡乱穿刺的肉刺，绕开了正在搏斗的林小梅、老杰克和牧者核心纠缠的战场，甚至无视了正在溶解崩溃的张大山（化身）。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位置！
他冲到长桌中央，无视脚下粘稠的污血和布偶碎片。他高高举起一首紧握在手中的、陈医生的染血笔记本残页！那残页上，“遗忘即……”的字迹在闪烁的灯光下异常刺眼！
“看清楚了！” 李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压过混乱的风暴，目标首指那团在痛苦中挣扎、试图重新凝聚的牧者核心肉块，“**遗忘即存在！** 陈医生找到了！你恐惧的不是记忆，而是遗忘本身！你吞噬一切，融合一切，最终你自己也成了被遗忘的集合体！一个没有‘自我’、只有‘集体痛苦’的怪物！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遗忘！你想让我们遗忘，是因为你早己遗忘了一切！你只是‘牧者’这个空洞概念的奴隶！”
他喊出的，是残页上被污迹掩盖的后半句，更是基于所有线索和牧者反应做出的、最致命的推论！这推论首指牧者存在的基础，它那扭曲恐惧的核心！
“住口——！！！” 牧者核心肉块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愤怒和被戳穿最深层恐惧的尖啸！整个空间的扭曲达到了顶点，肉壁仿佛要融化！它所有的“注意力”，无论是应对林小梅的入侵、老杰克的干扰，还是维持自身存在，在这一刻，被李岩这诛心之语强行牵引、聚焦！
就是现在！
李岩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他根本不在乎推论是否正确，他只需要这瞬间的、最强的“吸引”！
他猛地将手中的染血残页，狠狠拍向骸骨长桌中央那个象征着规则核心的位置！同时，他用尽最后的精神力量，在意识中狂吼出他一路默记、作为他自身最坚固“锚点”的信息：“**我是李岩！我是调查记者！我来揭露你！我记住了一切！我锚定于此！**”
嗡——！
染血的残页接触到骸骨核心的瞬间，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按进了冰面！陈医生笔记中蕴含的、对“锚点”和“遗忘”的执着研究意念，混合着李岩自身强烈无比的、自私到极致的生存意志和记忆锚定，借助程野引爆的数据风暴余波和林小梅攻击造成的核心不稳，如同最精准的病毒，瞬间侵入了牧者规则系统最脆弱的一环！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巨响在所有人的意识深处炸开！
骸骨长桌从中央位置寸寸龟裂！墙壁上疯狂蠕动的肉瘤瞬间僵化、变成灰败的石质！阴影中牧者那团搏动的核心肉块，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痛苦的人脸定格在扭曲的刹那，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开始无声地崩溃、剥落！
“不……可能……我的网络……我的羊群……” 牧者那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虚弱和……一种诡异的解脱？它的存在基础被那致命的推论和“锚点”的入侵动摇了！
“核心……数据……锁定！” 林小梅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在牧者核心崩溃的瞬间，她那闪烁着幽蓝光点的白骨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从崩溃的肉块中强行剥离、攫取了一团核心的、不断逸散的暗红色数据流！她的任务完成了！
“嗷呜——！” 老杰克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嚎，它放弃了攻击林小梅，猛地扑向那崩溃的牧者核心，并非为了拯救，而是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决绝，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金色的数据流，狠狠撞入了正在崩溃的核心残骸之中！它似乎要用自己最后的意识，去中和、去净化牧者残留的某种更深层的、可能污染整个网络的恶意？它的身影在金光中迅速消散。
轰隆隆……
整个缓冲区开始崩塌。肉壁剥落，露出后面无尽的、混乱的虚空数据流。骸骨长桌彻底碎裂。灯光彻底熄灭，只有虚空数据流混乱的光芒映照着残存的几人。
牧者的意识核心彻底消散了，连同张大山（化身）那溶解的躯体也一同化为飞灰。林小梅站在崩溃的虚空边缘，手中紧握着那团被幽蓝光点包裹、不断挣扎的暗红色牧者核心数据。她看了一眼李岩，无机质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感激或敌意，只有任务完成的漠然。她身后的虚空裂开一道缝隙，透出一种不同于此间网络的、冰冷的金属光泽，她一步踏入，消失不见。
程野的碎片早己在引爆数据风暴时彻底消散，完成了他的使命，也终结了他的痛苦。
整个崩溃的缓冲区，只剩下李岩一人站在虚空边缘。
“活到最后的人……可以离开网络……” 牧者消散前的话语碎片般回响。
离开？李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疲惫而冰冷的笑。牧者死了，但这庞大的意识融合网络本身并未完全崩溃，只是失去了核心控制器，变得更加混乱无序。所谓的“离开”通道，牧者从未真正设置过。林小梅是通过外部组织的特殊手段离开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近乎透明的双手。程野引爆的混乱风暴和林小梅的突袭制造的冲击，以及他最后强行锚定自身对抗规则核心的反噬，都在加速消耗他这缕意识的存在时间。他快要消散了。
“彻底删除？还是……被这混乱的网络同化？” 李岩喃喃自语。他不想消失，更不想变成那些痛苦人脸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落在了脚下，那随着长桌崩裂而掉落的、几张未被摧毁的游戏卡片。其中一张，画着一只狼，在混乱的数据流光芒中，那狼的图案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一个极其大胆、极度自私的念头在他脑中升起。
牧者死了，但“狼人杀”的游戏规则碎片，作为网络的一部分，或许还残留着某种低级的逻辑判定？牧者说过，“活到最后的人……可以离开”。虽然它撒谎，但这规则本身是否在网络底层逻辑中留下了痕迹？
他弯腰，捡起了那张“狼”卡。
